数日后,白狐的伤势已经痊愈。
这一日,白若依心情大为舒畅,拉着左小冲的手出了闲人洞,两人沿着溪边慢步而行,说说笑笑地欣赏了一番秋景,然后在一片绿草地上坐下来。
“若依有一事不明,不知该不该问……”白若依忽道。
“姐姐请说。”左小冲道。
白若依略一踌躇:“我观左兄所修道法堂堂正正,必是出自正统道门,不知为什么会在这深山野谷中孤身一人修行?”
经过多日的接触,左小冲对白狐的认识愈加深入。
她不仅貌美聪颖,而且重情重义,令道人大为钦佩,对她极有好感,除了同门的项长生之外,恐怕再无第二人能及。
因此,左小冲竟将她当作了知心人。
只是太上魔环与魅女王一事太过诡异,他下意识地略过不讲,他也不隐瞒,便从自己落于莫家庄,被十三叔收留开始说起,落身于灵雀苑,再之后落下悬崖,至寓居于此,最后就遇到了白若依……
前前后后,大约讲了半个多时辰。
白狐一直静静地听着,也不插话,更不作任何评论。
讲完,左小冲转头看,却见这位狐女眼中竟然泪珠儿涟涟。
“为何垂泪?”
道人见其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禁心生怜惜。
“若依不过触景生情而已。”
白若依尴尬地抹掉眼泪,随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你的身世竟也如此可怜,我虽然父母不幸仙逝,却知根知底,相反,左兄的父母究竟是何人,一无所知,令若依心生嗟叹……”
这句话不说则罢,一说反倒勾起了小道人久埋于心底的心事。
在莫家庄时,因为十三叔的照顾和温情,他极少去考虑这个问题。
经妖狐一提醒,左小冲不禁陷入了沉思。
我的父母究竟是谁?
他们,如今在哪儿呢?
……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白若依忽然笑道:“值此良辰美景,说那些烦心事做何,若依今日与左兄交心,甚觉投机,当浮一大白!”
“饮酒?好!”
左小冲笑道,转而却皱起了眉头,“人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饮美酒,须明月相伴最为雅事,可惜身处这幽谷之中,重重白雾隔绝,既无月,又无酒……”
“好说。”
白若依笑道。
说完,她随手一挥,玄天绫飞出,直上虚空,飞旋之间化作了一朵洁白的莲花,莲瓣随之绽开,其上绽放三尺毫光。
举头望去,皎皎然直如一轮明月,银光洒落,将白雾下的天空照得一片明亮。
“妙极!”
左小冲叹为观止,拍手赞道,“莲月当头,别有一番雅趣。”
“至于这酒吗……”
白若依略一沉吟,便有了主意,“有了,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取……”
荒郊野外的,哪里有酒?
左小冲大生疑惑,却见白若依起身,一步跨出,身子如鸿羽般飘然飞起,伴着一轮白莲明月,长袖飘飘,如嫦娥奔月般飞入了白雾中。
斯人去,空余怅。
看着白若依的身影消失,左小冲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不见白若依回来。
左小冲正等得心焦,却听空中传来一声轻笑:“耽误了左兄的雅兴,罪过呀罪过!”
随着这声笑,白光一闪,白若依已从白雾中箭般飞出,轻飘飘地落在了左小冲身旁。
“中间出了点小小的波折,左小冲可等得心急了吗?”白若依一边说,一边袖口一送,两坛酒、两只玉杯出现在了草地上。
……
酒封开启,酒香四溢。
左小冲识得,竟然是青乙门的佳醇“天香”。
“这天香酒乃是青乙门特产,这一会儿的功夫,难道姐姐去了一趟青乙门?”左小冲奇道。
“既有美酒,何须问出处?”
白若依似笑非笑,不过从其神情来看,显然被左小冲猜得八九不离十,孤月白狐族本就擅于变化,白狐易容幻相混入青乙门,倒非难事。
她说得对,若追究下去,未免落于俗套。
左小冲一笑作罢。
白若依取过一只玉杯,替左小冲与自己各自斟满,巧笑嫣兮:“古人常言,酒逢知己千杯少,你我虽然一为人,一为妖,却无俗世偏见,堪称异族知己,今日当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左某亦有同感。”
为妖狐豪气一激,左小冲豪情满怀,举起杯来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来,你我对饮一杯!”
两人言来语往,甚是投机。
白若依擅解人意,竟没询问左小冲召唤魅女王的事。
酒意渐酣。
忽然,妖狐公主端着酒杯顿住,遥望着远山呆呆地出神。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哼唱起了小曲儿。
左小冲细听,乃是:“西风紧,小纱窗,展墨笺,慢思量,谁家洞箫酌残月,几多温情,几多清愁,怎就一个痴字凉……”
曲声轻柔婉转,如清音绕梁,意境绵长悠远。
听着听着,少年竟一时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