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道人的住处离着左小冲的小石屋不远,在这一排石屋的正中间,比左小冲的小石屋高大宽敞得多,内中陈设并不奢华,只是一些简单的用具,右侧是一间稍大一点的内室,房门半掩。
两人进门后,左小冲匆匆瞥了一眼,内中摆放着蒲团、钟罄、香案等器物,打扫得一尘不染,想必是酒道人的修炼处。
两间室内的几案上分别放置着两盏灯,却无灯油,其上各盛放着一颗枣核大小的白亮珠子,散发着微弱的莹莹白光。
果然,酒道人对今天发生的事只字不提,只拎着他的小酒壶,醉眼朦胧地打量着左小冲。
“左小冲,看起来你的精神头儿还不错,本苑的环境也熟悉得差不多了,过两天,开工干活了!”酒道人道。
干活?
原来不是传授道法,左小冲大失所望。
当然,作为一名外门弟子,早晚是要干活的,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听从管事安排。”
“林师叔,如何安排他?”项长生问道。
“左小冲,你负责……清理东雀府。”酒道人干咳了一声,略一迟疑方道。
“这……不妥吧?”
项长生一听,顿时苦了脸,“左兄弟受点儿伤暂且不说,东雀苑的那头孔雀妖王正临近结丹,而且它还是本苑第一头有望结丹的灵兽,之前并无任何参照,出现何种不可预料的状况一无所知。一年来,我曾数次运使清妙御兽诀与其沟通,结果都碰了壁,何况左师弟初来乍到,半点儿道法也不会,就让他做这般危险的差事,岂不是强人所难?林师叔,能不能改一改?”
“这……”
酒道人叹了一口气,神色颇为难,“我倒也想帮他,不过改不了的,这是李苑主亲自定下的,我听命于他,也无能为力,总之小心为上……”
青乙门御兽苑的总苑主名叫李俊善,是灵雀苑、火兕苑与雷猿苑这三苑的总苑主,酒道人的顶头上司,权力很大。
“一定是有人搞鬼!”
项长生一怔,随后恨恨地道。
“无凭无据,莫要乱说!”
酒道人叱喝了一句。
两人的一番谈话,左小冲听得稀里糊涂,他不知道项长生为什么会极力反对,不过对自己来说,眼下只要能在青乙门中立足,进而学习道法,再苦再累他也能承受。
“谢谢两位的好意。”左小冲挺起胸膛,插口道,“我愿意!”
“这就对了嘛!”
酒道人呵呵一笑道,“这未必就是坏事,古往今来,一帆风顺的人是成不了大道的,凡成大事者皆须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小子,从明天开始,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念想,权当道途上的磨炼吧。”
“林师叔,他……”项长生并不死心,还要说下去。
“到此为止!”
酒道人一抬手喝住了项长生。
项长生无奈,脸上却一副愤愤然的样子。
“好了,你们先走吧。”酒道人挥了挥手道,“只要天天有酒相伴,纵使神仙也不换!”
酒道人下了逐客令后,举起小酒壶抿了一口酒,神情无比惬意,竟然吚吚哑哑地哼起了小曲来。
既然左小冲同意,项长生摇了摇头无话可说,两人转身出门。
“小子,先别走!”
刚踏出门口半步,酒道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叫住了左小冲:“老糊涂了,有一件事差点忘了,按照本门的规矩,今晚,我传你本门道法……跟我来!”
酒道人起身,一步跨入了内室。
……
进屋后,在酒道人的示意下,左小冲在一方蒲团上盘膝,正襟危坐。
酒道人有滋有味地喝了一口酒,坐在左小冲对面蒲团上,方坐定,他将酒葫芦收起,神情登时一敛,醉眼歪斜的不羁神情须臾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之,他周身上下青气隐隐,一股磅礴的沛然之气散发开来,气质亦随之陡然一变,此刻在左小冲的眼中,这位灵雀苑管事,哪是什么形容邋遢,醉生梦死的酒虫子,分明是一位仙风道骨的道家高人。
“在学习道法之前,老夫问你一个问题……”酒道人正色道。
左小冲一怔,忙笑道:“请前辈明言。”
“你辛辛苦苦地踏入本门究竟是为了什么?”
“学道!”
少年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初衷,“成为一名强者!做想做的事,保护想保护的人!”
“然后呢?”
酒道人先是微微点头,随后却歪着头饶有趣味地追问了一句。
左小冲一愣,这个问题的确没有认真去思考过,其实不仅是他,估计这世上也没有多少人想过。
如酒道人所说,倘若果真有那么一天达成宏愿,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万物皆在掌控之中,随心所欲,予取予求。
可到那时,又有什么乐趣可言?
这么说,修道又有何用?
少年呆住了。
“弟子想不通。”
一时无言以对,左小冲唯有老老实实地道,“请前辈指教!”
“我辈修道,得享永生也好,成为强者也罢,固然是一生不懈追求。”
酒道人缓缓道,“但修道亦修心,依老夫愚见,不断地体会或思、或惘、或痛、或悲、或喜的修道历程才是修道的最大妙处!”
这句话语含玄机,发聋振馈,令一个年轻尚轻的左小冲震惊不已,他呆呆地思索了片刻,懵懵懂懂地似乎捕捉到了其中一丝,却又若有若无的不得要领。
酒道人微微一笑,止住了愣愣出神的左小冲:“既想不通,又何必苦苦纠结?”
“是!”
左小冲应了一声,果然再不去想。
“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