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排狐狸娶亲,书生与桃花妖,明儿个排神仙戏耍神棍骗子。
丰翠园靠着新戏本在永江府红红火火,就连市井街巷,茶楼酒肆也在谈论这戏,当然也少不了丰翠园班主背后使银子宣传宣传,想要在这江南富庶之地博出个名头实在不易,好在场场上座率都很高,戏班还大赚了一笔银子。
喝水不忘挖井人,戏班班主也知道能有这般名利双收多亏了写出这新奇戏本的人。最重要的是将人伺候好了,免得别被其他戏班给挖了过去。
别说戏班班主当初还没怎么将人当回事,只是见人落魄,难得好心施舍了几顿饭。没想到这人还识文断字,见他这是个戏班就说要排上几出戏,看上去像是个爱戏成痴的人。
班主见了他给出的话本子起先还有些犹豫,这种戏过往在永江府也没排过,他也判断不出好不好看,要不是戏班实在撑不下去了,来来回回也都是唱烂的旧戏本,班主还真不一定敢用起来。
不想真的剑走偏锋,风头将永江府的其他戏班子都压了下去,连带园子里的几个青衣旦角都捧红起来了。
已经有达官显贵家来预定下月戏班到府上唱戏了,只待这阵借着这股热劲在永江府彻底传扬开来,戏班名声最重要,打响了名声日后的银子自然滚滚来。
班主正眉开眼笑盘算时,有个园子里的伙计过来传话,说二楼雅间有位客人想见一见写戏的人。
戏班班主先是一咯噔,以为这么快挖角的人就来了,后听伙计附耳告诉他是贺家的千金。人家娇娇小姐,也就不可能是别的戏班派来打探的钉子。
关于这位贺小姐的传闻,班主也听过几耳朵,会来戏园子看这几出神仙志怪的戏也不奇怪,正投了她的爱好吧。但喜欢到连写戏本的人也要见上一面也是少见。
谁让人家出手阔绰呢,班主也乐意去传话。
这些戏本都出自一人之手,此人姓辛,也没人知道他的名字,自从他写的戏本在园子里火了之后,旁人见了他都称了一声辛先生。他成天也不爱出门,就关在屋子里写戏本,喝酒。一如他初来时的落拓不羁,放浪样子。
来了丰翠园后,他也没别的要求,三餐一宿足以,然后便是唱好他写的戏,听的人越多越好。多的银两他也不要,不少人都觉得他是个怪人,虽能舞文弄墨,写得一手情节曲折离奇的好故事,但看起来也不像是有功名在身,不然也不会是这副样子。
“不见不见。”听了班主的传话,辛先生摆了摆手,即便班主说是喜欢他写的戏本的人,他也不甚在意,本也不是为了追求名利写这个的。
辛先生不肯,戏班班主总不能强拉着他去见,只好亲自到贺家小姐面前道声歉意。
萧函听了也不生气,什么也没说微微颔首便走了。留下戏班班主倒是有些狐疑,这到底是想见还是不想见啊。
………………
出了戏园子,萧函让芸儿去同芳斋买了几样点心打包回去。
贺府,周氏本来还想就女儿明目张胆去逛戏园子的事说几句,但见到女儿特地买的她喜爱的莲心酥,气到嘴边便已消了一半。说女儿不服管教,但有时候又分外熨帖细心。
周氏这么多年下来也看出来了,要是她这天仙般的女儿肯对别人多用三分心,周氏也就不用担心她以后会不会在国公府吃亏了。可她偏偏十分心思,九分花在那什么求仙问道上,还有一分念着孝顺他们,别的就什么都没了。
萧函其实还买了贺父喜欢的蜜三刀,但贺父却不在家,她随口问了一句,母亲周氏就道,“你爹他去医馆了。”
老实说贺父的医术真不怎么样,便是有位御医父亲也只是学会了些皮毛,但这到底是贺家的招牌,贺父还是希望能将其保留着传下去的。也就招了几个坐堂大夫,看病问诊的事他插不上手,也就时不时过去转悠一下。
萧函年岁稍长时,以医书古籍之名写出了几个方子,治伤寒和外伤的。
哪怕没有特别厉害的大夫坐镇,光靠制药也足够贺氏医馆在永江府立足了。
萧函还让贺父将这些方子借永江知府的手献了上去,那些高官显贵府里多的是妙手回春的神医,看不上这一两个药材简单低廉的方子,但却是适合用于军中和百姓的。
这份功劳不说在朝廷那里留名,永江知府也会记着照顾一下贺家的。
“别以为几样点心就哄住我了,今儿个去逛戏园子怎么回事?”周氏语气看着是挺重,却掩饰不住眼底的偏爱,“你也不多多顾惜你的名声。让别人见了,不知道会怎么说呢。”
萧函笑意浅淡道,“丰翠园新排了几出戏,讲神仙志怪之事,颇有趣味,娘也可以去看看,我见刘夫人,王夫人带着家里的女眷在那里呢。”
令周氏伤脑筋的一点,就是女儿毫不掩饰她对求仙问道之事的兴趣,你说稍微掩饰一下,信道信佛还能博个心怀仁善淡泊名利的名声呢。
她微叹了口气,“江南到底不比京城,你在这里是可以随性子些,但到京城,只怕人家就会将你从头挑到脚了。”
“那便不去就是了。”萧函放下茶盏,盈盈一笑道。
周氏沉了沉心,面上神情越发苦口婆心道,“这可是你祖父和老国公定下的婚事,哪能说不去的。”
萧函脸上的笑意略淡了些,“爹娘还想着国公府的亲事呢,我听闻老国公去世,国公府里的人至少要丁忧一年,嫡系子孙需守孝三年。”
周氏叹气道,“是啊,去岁老国公走了,我和你爹还准备了奠仪送过去。要不是这路途遥远的,理当带你去国公府拜访一趟的。老国公在的时候对我们也挺照顾的。”
最糟糕的还是守孝三年这事,多耽搁婚事啊。
萧函:“…………”
别以为她不知道爹娘派去送奠仪的人是怎么在国公府吹嘘她的名声。
虽说萧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的,但是与贤良淑德,蕙质兰心这些字眼应该沾不上什么边的吧。
萧函无比确定她娘应该花了不少银子,贺家家底还算厚实,但周氏平日都是精打细算,连稍贵一点喜欢的点心也不会多买,却在这事上这么舍得,萧函也不能对这一片慈母之心说什么。
只是萧函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年她都有意潜移默化改变爹娘的态度,好取消这婚事,怎么反而他们表现得更上心,态度也更坚决了呢。
待萧函陪着母亲说了好一阵子话又吃完点心才回房后,周氏脸上更显愁容,“溪儿这一天天的对求仙问道入了迷,连国公府那样好的婚事也一点心思也没有,这可怎么办呀。”
她怕改日女儿就要挽了锥髻到山上道观清修了。
周氏身边的嬷嬷婢女也不知该说什么,他们家小姐这明显就不正常啊。若是寻常的痴迷兴趣顶多惹人笑话罢了,现在却是连嫁人都不愿意了,试问问这永江府的姑娘小姐们,听了这种金贵婚事哪个不动心,她们家小姐不会是傻了吧。
一个嬷子说起前朝有位才女,痴迷诗词,最后婚嫁不幸郁郁而终,她父母都认为是那些诗词害了女儿,将她的诗文词稿尽数焚毁。
周氏狠不下那个心,但也不想女儿有朝一日清心寡欲抛却红尘,尤其是像她二叔那样一去不归。于是心中更加坚定要将女儿嫁入国公府,断了她去追求那缥缈无妄仙道的心思。
………………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处在江南小门小户的周氏为女儿担忧,而远在京城的英国公府,当家太太谢氏也在为儿子犯愁呢。
去岁老国公驾鹤西去,她两个儿子的婚事都须往后一拖就是三年,府里最为上心的是她的长子,也是前国公嫡长孙现在的世子顾焕的婚事,定的是左相的嫡女。
那孩子她也见过许多回,品貌出众,堪称天作之合。谢夫人是极为满意的,现在顾焕要守孝,左相家那边也没什么异议,愿意再等上两三年。
谢夫人心里对左相家的姑娘还有些愧疚怜惜,那姑娘已经十五了,再拖个三年,十八就算老姑娘了,说出去不好听。等以后进了府她再好好补偿大儿媳。
至于次子顾祐,谢夫人想想就有些头疼,他这门婚事定的比他兄长还早,还是老国公亲自定下的,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变。
她知道公公是个极重情义的人,在世最后那几年还常念起贺太医的救命之恩,说贺太医的孙女肯定是个好孩子,顾祐能娶了她是他的福气。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夫人还能怎么说,哪怕挑剔一句贺家姑娘的不是,都能背上不孝的名声。
老国公去世后,她身边的管事嬷嬷也有撺腾过她,做主退了这婚事,好为二公子再寻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谢夫人有点动心,只稍稍在给婆婆国公老夫人请安时透露点意思,以为老夫人向来宠爱顾祐,应该也是愿意的。结果被二话不说打回来了。比起疼爱的小孙子,老夫人更在意的是老国公的遗愿。
就凭这一点,她也不能怠慢了贺家的姑娘。以后娶进门了也得好好供着。 ,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