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染望着河流与农田纵横交错,青翠高山,幽美村落,一颗在红尘战乱中打滚的心瞬间安静下来,被洗涤一净,身心舒畅得想大叫。儿童在田野奔跑跳跃,大人在田地劳作,林溪染看见亭亭玉立的女孩身上繁复艳丽的刺绣……世外桃源,林溪染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如此美丽的地方。
“青伦,我们在这里住下好不好?我好喜欢这里。”
话音未落,一个小孩子和同伴玩闹跌跌撞撞的摔倒在林溪染面前。林溪染扶他起来,拍拍他身上的土,“没事吧,小弟弟?”
小孩子呆呆得摇头,摇摇晃晃的跑到母亲身边抱住她。母亲冲他们温和一笑:“这孩子害羞。客人从哪里来?”
泽临镇民风纯朴,人人望背影都知道这是谁家的人,甚少有陌生的面孔。于是,很快有许多人将他们包围,七嘴八舌的问他们问题。林溪染躲在傅青伦身后不知所措,他们身世百折千回,诉说出来艰涩困难,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傅青伦道:“天地无界,景色如画的地方无限,我们只是游荡在天地的游客。漫漫长路,有缘路过,在此歇歇脚。”
林溪染有点失望,方才她说的话他应该没有听见。
众人皆拍手叫好,纷纷回家拿出食物蔬果给他们解渴解饥。傅青伦林溪染感激不迭,尤其是林溪染,被别人陷害,经历过很多生死瞬间,对人性的善良几乎不抱希望。但是在这里,灰烬发出星星点点的光温暖她的心灵,令她热泪盈眶,有了萤白的希望。
傅青伦牵着林溪染的手,道:“你方才是不是说要在此定居?”
林溪染一愣,“我以为你没听见呢。”
“你的话我怎么可能听不见?”停顿一下说:“就在这儿住下吧。你十分喜欢这里,我也是。你我并肩面对许多事情,我能体贴感受到你的心情。”
林溪染喜出望外,与他十指相握,笑道:“如果没有那么多的事情,你我都出生在这个镇上,青梅竹马该多好。”
“别那么说,我们劫后余生,可不是没有未来的。”
有人扶着一位耄耋老人颤颤巍巍的老人,那人介绍说是泽临镇的镇长,是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傅青伦冲他揖手。镇长说:“小镇简陋,对待你们简慢,还请谅宥。”
傅青伦连忙说:“镇长言重了,这么美丽的地方怎么会简陋,我们都很开心。对了,镇长,这里还没有没空着的房屋,我们想在此定居。”
镇长笑说:“好啊,我们镇子人口稀少,虽说温饱可维持,但还是显得冷清,你们来了,可以多些热闹。”说着,慢慢转身,“走吧,我带你们去。”
镇长带两人来到两层木屋,道:“这房子本是给两位新人建造的……可惜了,两个人在河里玩闹,不小心溺死了,家人悲痛过度,就把这房子搁置下来了。”
傅青伦皱眉,觉得这房子不吉利。林溪染抱着他的手臂,道:“我觉得很好,谢谢镇长。”
到了夜间,傅青伦脸上挂着不悦。林溪染坐到他身边,道:“这房子不是凶宅,你别冷着一张脸。不是说死字一定不吉利,没听镇长说吗,这房子是为两位新人建造的,我们重获新生,简直为我们量身定做。”
傅青伦无奈叹气,“你觉得好就好。只是,我不觉得‘新人’可以像你那么理解,我们可以做世俗的新人。”
林溪染一下子抽出手,结结巴巴的说:“我还……还没有……准备好。”
“不着急,我等你。”傅青伦不会逼迫她,只要她待在身边就好。“溪染,和我在一起有没有特别动人的回忆。”
“有啊,”林溪染从初见一件一件的数,记忆不清的地方傅青伦轻轻开口提醒,她不记得的事情他都帮她记得。数着数着林溪染眼睛慢慢模糊,最后竟然大哭起来。
傅青伦慌忙擦去她的泪水:“怎么了,哭什么?”
林溪染握住他的手,抽抽搭搭的说:“青伦,我到现在才知道你对我多么重要,你已经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分离不开。我注定和你在一起,我答应你,我要做你的新娘。”
惊喜来得太快,傅青伦一时反应不过来,不住的问她你确定吗?额头抵住她的,“不许你反悔!”抱住她,不小心碰到了她以前的伤口,现在已经好了留下来疤痕。傅青伦隔着衣料慢慢抚摸。
林溪染道:“这伤已经没事了,好长时间了,一点也不痛,幸好有院长给的伤药。”
傅青伦忍不住一笑,“我拜托院长千万不要让你知道,没想到他真的瞒得密不透风。”
“什么意思?”
“那药不是院长拿过去的,是我拿过去的。”
只那一瞬间,林溪染对世间所有一切的怨怼抱怨失望全都土崩瓦解分崩离析,她已宽容一切谅宥一切,只剩下对世间的感激和感谢。是的,她还有很多遗憾,可正是有了遗憾,才让她毫不顾忌的原谅。
翌日,傅青伦找到镇子上巧手,扯了大红的嫁服请她们刺龙凤的刺绣。当然,他准备的一切一切都是瞒着林溪染,她给了他一个不敢想象的惊喜,他也要给她一个。
入乡随俗,二人按泽临镇的习俗举办婚礼,篝火一个连着一个,好像天上的星星落下来。林溪染穿着傅青伦精心准备的嫁衣,双手捧着寓意平安的苹果,哭的不像话。镇子上的人都劝道:“新娘子不要哭,哭了妆都花了,就不好看了。”林溪染才渐渐止住了。
两个人在众人的哄闹声中拜了天地,喝了交杯酒。林溪染望着傅青伦掩盖不住的笑意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他们两个不是这场婚礼的新郎新娘,是旁人的,两个人携手参加,是共同生活了许多年的夫妻。
夫妻把,一同白首的夫妻在林溪染心中是神圣的事情,可遇不可求。
林溪染喝了酒觉得头昏脑胀的,自己先进来躺在床上歇着。关上门,就把外面喧天的哄闹一层厚厚的帘子似的挡住了,闷闷的。但是,也算得了半点的宁静。林溪染闭着眼睛,脂粉香和酒香合着在鼻尖萦绕,侧头正好看见窗台,想着如果放一株花就完美了。
傅青伦推门进来,问:“没事吧,我倒碗醒酒汤给你。”林溪染摇手,自信道:“我的酒量还没有那么差。你进来了,外面的客人怎么办?”“他们喝的正开心,不会在乎这点小细节的。”说着,傅青伦亲了她一下,然后躺在她身边,支着手臂看她。
傅青伦道:“溪染,我刚才听镇长说镇上的人什么都好,就是没有读书识字的。我想,既然他们热烈接待我们,我们该为他们做些事情的,办个学堂怎么样?”
林溪染当即同意。
说干就干,傅青伦和镇子上的青壮年搬来木头,在两层木屋旁边盖了简易房子,遮风挡雨是够了。镇子上的居民感谢他们的善举,纷纷送来鸡蛋大饼什么的。林溪染说:“我们新婚时你们就送了很多东西,现在又送倒叫我们不好意思了。”只不过,那些东西都是稀奇古怪的,不知道怎么用罢了。
其中有一位送了铃兰的花种,喜得林溪染赶紧找了个花盆种下,摆在窗台上。
傅青伦和林溪染二人在泽临镇教书生活,成了人人羡慕的鸳鸯。直到几代人后说起来,依旧怀着憧憬的心情说一句:那对夫妻啊……真是我们泽临镇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