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类扑腾翅膀的声音在远处人们的喧哗声中响起。我抬起头,正好看见一行白鸽于蓝白的大教堂上空飞过, 穿过粉白的樱雨, 消失在了空中。
樱色的细雨因为挥翅的风而乱作一团。娇小的樱瓣就像是鸟类的落羽般漂荡着落下,最终轻落在我的肩头。
“虽然很漂亮。但是花瓣落得太多了。”
被我挽着的姐姐伸出手拂落了我肩头的落樱。今天穿着蓝白燕尾服的她还戴上了白色的手套, 整个人帅气又绅士。
“的确像雨一样呢。”
我踮起脚尖, 伸出手轻轻拍落姐姐头顶上的落樱。比起黑直发的我,有着一头毛茸茸的金色长卷发的姐姐反而沾上了更多的花瓣。
“……不要被人看笑话了。”
表情严肃的少女微微转过头, 白皙的侧脸和樱瓣一样微红,“这么多花瓣打扫起来很麻烦。”
“的确。”不去拆穿害羞的姐姐,我转过头, 一边继续走着一边说道,“不过花瓣不仅可以做成果酱入浴剂还能加入魔核粉做成饰品。现在樱花刚进入大陆, 各国的贵族们一定会觉得很新奇。到时候我们可以把樱花花瓣做成高端饰品卖给她们。”
“较残次的花瓣可以做成果酱低价卖给城民们。既可以让子民身心愉悦又可以作为特产拉动圣恩露斯城的经济。”
“不过圣恩露斯到底不是樱花的原产国。无法大量种植樱花。也没有经验。所以只能算是给自己赚赚零花钱了。”
“……伽德莉切。”
一直如钢般硬冷的声音难得的带着复杂的情感,“你变了很多。”
“哈哈……抱歉。”
都怪阿诺德啊!!
这个瓜娃子虽然在我的教(zui)育(pao)下放弃那些黑深残的想法。但是取而代之的他将对赫伦奥兹的所有执念都投入了魔导事业,现在对魔导的热情是过去的几何倍。几近偏执。
然而。研究是需要钱的。
一穷二白的圣恩露斯二公主和拿着微薄工资的骑士在吃着国家给的低保的同时,过起了努力赚钱攒钱的生活。
那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阿诺德的剑术会如此的高超。
不仅是因为他过人的天赋。更因为他靠剑挣钱。
然而钱不是最大的问题。赫伦奥兹在拜德六方体里留下的魔导知识生涩难懂又深奥冷僻。知识面还极广,连金属学的课本都囊括其中。
虽然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赫伦奥兹在给阿诺德打基础。但是这些基础果然不是给人学的, 就连阿诺德都用了两年还没有学完。
但是——
“如果我将拜德六方体中的魔导知识全都学完。我也许会知道, 他选择将它留给我的意义。”
水蓝色短发的少年坐在椅子上, 侧着身仰着头注视着我。
他的面前放着一张写满了工整字体的纸。而在巨大的书桌上, 这样的纸工工整整的堆了四摞。
而他手边的墨水已经见了底。在一旁的垃圾桶里,用光的玻璃墨水瓶叠成了一堆。
“说不定还能知道他抚养我的目的。”
阿诺德淡漠平静的声音依然不变。
但那双冰色的眼睛却变了。
果然我啊。从很久之前就决定了。
一定会支持他的“目标”。
面前蓝白的大教堂敞开着大门。在巨大的魔导水晶灯明丽的灯光下,我看见了穿着格式华服的人们。
他们中有的是各国的贵族和元老,有的则是商会的大商人。
虽然蓝白的圣恩露斯一直是朴素又美丽的。但是当这样一大群人拥在一起时, 贵气的金光还是闪的我的眼睛疼。
其实我更喜欢生日喊上几个亲朋好友,和家里人一起简单的过了啊。
“没想到就算是二皇女的十四岁生日也会有那么多人来。”我无语的看着贵妇们那拖地板般的大裙摆,吐槽道,“明明我又没有才华又不是皇储……”
“但你是亚瑟王的未婚妻。”
姐姐望着人挤为患的大教堂。如此说道。
除了圣恩露斯的贵族们。这些他国来客的目的只有一人。
那就是远在英兰的年轻的王。
只要是那位王宠爱的人别说是一附属小国的公主了。就算是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贫民家的女儿他他们也会趋之若鹜。
这就是代价吗。我肆意生活至今的代价。
“……”
原本脱口而出的叹息止住,转而变成了一个极深的深呼吸。
一旁的姐姐没有看我,也没有急着进去。只是平静的站在我的身边。
然后。在我踏出脚步的时候,一同与我前进。
总有一天。
在映照着无数双高跟鞋的大理石地板上,一双平凡无奇的短靴轻踏而上。
与教堂内的任何一件华裙都截然不同,穿着墨绿色上衣的少女对自己说道。
我会摆脱那个——
“伽德莉切殿下!”
……原本坚定的黑瞳逐渐眯起,最终变为了毫无精神的死鱼眼。我木着一张脸,看着那个凑到面前穿着和我妹之前满月典礼时一模一样衣服的深蓝色脑袋,平淡的打招呼道,“这不是尤里殿下吗。好久不见了。”
“自上次从矿场分别已经过了两年了呢。”鱼一般的笑容绽现在那张略显女气的脸上,尤里很感慨的说道,“总感觉时间过得真快啊……无论是王还是您,一转眼就成长为出色的人了。”
“尤里。”
还不等我寒暄几句。一旁的姐姐就黑着一张脸说道,“你怎么穿着和上次一模一样的衣服来了。”
“哎?!”尤里赶紧检查起自己的衣服,语气紧张,“真的吗?!”
“是啊。”
我和尤里同时一脸惊恐的看着高大威猛(不是)的姐姐嘴角一咧扯出一抹标准的冷笑,语气嘲讽,“你是在看不起我圣恩露斯的公主吗。你这个白痴。”
“才没有!”
完全无视了我的尤里严肃的看着一脸嘲讽的姐姐,语气认真,“我只是从英兰出发的时候太着急了,从衣柜里随便就拿了一套衣服。没想到正好是这套而已。”
……结果反而比穿一样的衣服更敷衍了喂!
“那、那个尤里殿下。”
我冷汗直冒的看着身边笑容越来越狰狞的姐姐。周围已经有人看过来了,在造成不得了的闹剧前我要赶紧转移话题,“英兰发生了什么导致亚瑟王他不能来吗?”
“啊——的确。”
尤里的目光从面若修罗的姐姐移向我。他微皱着眉,语气有些烦躁,“这几年英兰附近的海域有点不太平啊。虽然没有闹出什么大的事情,但总是骚扰就很烦。”
“而且。”仿佛想到了什么,青年清秀的脸猛地变得煞白,“我、我晕船……”
好吧。英兰的交通方式的确是以飞艇为主。“那亚瑟王他出海打仗了?”
“这不至于。海伦姐妹和梅林大人一起出战了。”
尤里的语气猛然变得轻松,“不过对方是经过养精蓄锐故意在您的生日时找上门来的。所以王他决定教训一下。一本万利。”
突然有点心疼海盗们了呢。
“废话少说。”
姐姐仰起头,用下巴对着微睁着眼一脸茫然的尤里。“礼物呢。来参加生日总要带些礼物吧。”
“代表英兰的礼物已经运到城堡里面去了。不过代表个人的话——”
戴着白手套的手从骑士服内衬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正方形微扁的小型礼物盒。尤里一边微弯着腰递给我,一边温柔的说道,“生日快乐哦。伽德莉切小公主。”
“谢、谢谢!!”
我一脸惊喜的接过尤里递来的礼盒。虽然他说着“来的匆忙没有好好包装”,但是礼盒的外层是那种一摸就知道很高级的丝绒咳咳咳咳咳——
礼轻情意重,最重要的是心意。没想到还能收到尤里的礼物。
我双手捧着礼物盒期待的看着尤里,“我我能现在打开吗!”
这么说着的同时我的大拇指在疯狂的摩擦着外面的一层丝绒。
一旁的姐姐看着我这幅样子不由的笑了,她代替了同样微笑着的尤里回答道,“当然可以。打开来看看吧。”
“虽然我不是很懂女孩子的心。但是这个在英兰很火爆哦。”
在尤里略显得意的声音中,我兴奋的打开了丝绒的盒子——
“亚瑟王的同款耳坠。”
然后笑容猛然僵住。
“当然不可能是一样的。王的耳坠是个很高级的魔导器。”
不顾我逐渐消失的笑容。尤里依旧自说自话道,“不过除去魔导功能。他们的制造是一样的。包括细节。”
“……这样哦。”
我把盒子合上,随便的塞进了口袋里,“谢谢你哦。尤里殿下。”
尤里笑的很真诚,“不客气。对了。”
白白有着一张好脸的尤里·鱼看向姐姐,“茱莉娅你送了伽德莉切殿下什么礼物?”
“看到外面那些樱花了么。”
姐姐双手环胸睨着尤里,“我种活的。”
这次换尤里笑容猛然僵住了。
樱花的树苗原本是亚瑟送给我的。英兰众多附属国中的一个国家某天在海边发现了一个穿着怪异的人,与之一起的还有船的残骸。
因为语言不通的原因就算那人醒了也无法交流。只能简单的知道他是从大海的另一边过来的。船里有些大箱子顺着海流漂到了沙滩上,从里面发现了很多稀奇古代的东西。
而樱花的树苗就是其中的一种。
虽然不知道那人在说什么。但是从他丰富的肢体语言还是能看出那是树的树苗,长大后会很漂亮。
亚瑟在自家花园里种了一棵结果死了。信里说是环境问题,但我更相信是他院子里那头龙把树苗啃了。
然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他把其余的树苗连着那个箱子一起送过来了。
光从箱子那熟悉的雕花我就知道他肯定来自大海那边神秘的东方大国。而知道樱花的原因更简单了。
箱子上清清楚楚的刻着一个“樱”。
就在我准备跟尤里提议让他带一点樱花花瓣回去的时候,大教堂的钟敲响了。沉稳又动听的钟声一下下的回荡在蓝白的教堂内,透过樱色的雨传递到更远更远的地方。
“马上要开始了。”
我回过神。看向姐姐。金发的少女正望着我,铂金的光为那双如钢般的眼睛镀上了一层温柔的色泽。
“去帘幕后吧。”
她对我说道。
“和你的骑士一起。迎接十四岁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