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都赤云峰,环绕半个京城,山峰挺拔,山势险要,是京城华都最有效的天然屏障。
离赤云峰五里处,是著名的万丈悬崖,坠仙崖。
坠仙崖,夹在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之间,南面临海,北面是唯一的出口。
而此刻,唯一的出口被几百个弓箭手围着,地上密密麻麻倒着无数的尸体,每一具身体上都插着好多支羽箭。
泛着白光的黄色山石被鲜血染红,蜿蜒的山路上血迹斑斑,一路延伸到山脚……
那样的触目惊心,何等的惨烈。
残阳如血,西方红霞满天,远远看去天空仿佛着火了一样。
玄雀楼的几百号弓箭手都盘踞在出口外高坡上的林子里,静静的候着,蓄势待发。
灿烂晃眼的烈日在头顶灼烧,却如同虚设,在场所有活着的人却感觉不到它的温度。
冷澜佑一身墨蓝色的流纹长袍,绣着精美霸气的九头蟒,腰束缀着黑曜石的宽面墨蓝金边腰带,脚蹬黑色皂靴。
冷酷清隽,器宇轩昂,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站在路口中央,仿佛君临天下主宰万物苍生的神祗,带着志在必得的自信和霸气。
路口正对面,万丈悬崖之巅,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黑袍男子,海风撩起衣摆,没有出尘飘逸之感,只有森冷寒彻的死亡气息笼罩。
苍白细致的脸庞在阳光如上等的玉瓷,瘦削的脸颊,傲然挺立的鼻子,尖瘦精致的下巴。丝滑墨黑的长发随风舞动,妖冶的紫眸静静的凝视,犹如上等的紫水晶,映照着满地的猩红,如魔鬼一样闪动着嗜血的火焰。
极尽妖娆,极尽危险。
纪凡墨稳稳的站在悬崖边缘,身后蔚蓝的大海因为红透天际的火烧云变成了橙红色,身后的海与远方的天连成一片。明明就近在眼前,却是一百余丈的悬崖之下。
悬崖之下,就是奔腾狂啸的大海,层层急速涌来的海水翻腾着,浪花卷起,又落下。
“她人呢?”冷澜佑冷厉出声,夹杂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急切和愤怒。
纪凡墨淡淡扫过地上无数已经逝去生命的明月门教众,澄澈光亮的紫眸变的暗沉,不再晶莹纯净,仿佛海啸来临前的海面,变的深沉危险。
“原来佑王爷才是玄雀楼真正的幕后主人。”冷冷一哼,一直以为玄雀楼只是帮朝廷做事,这次玄雀楼针对明月门,趁他毒发之际大规模的屠杀明月门的人一直令他想不明白。
原来,玄雀楼真正的主人竟是当朝最有权势的佑亲王冷澜佑。
“废话少说,如今你已是瓮中之鳖,快把本王的王妃交出来。”冷澜佑不耐的命令。
“呵呵呵……”纪凡墨面露讽色,醇厚的嗓音环绕在悬崖上空,笑的林子里待命的几百个弓箭手不寒而栗。
“你在命令我?”轻轻的,带着不屑的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今时今日,难道你觉得我还不够格吗?”那笑声,那猖狂都令冷澜佑不悦的皱起眉头。
“你,错了。”纪凡墨轻轻摇头,飞扬的发丝亦随之舞动。“你以为,你杀了我千余个明月门的教众我就会愧疚就会妥协?你以为你今天可以让我认输?你以为我输了你就能带回兰惜了?”
说到兰惜,冰冷的紫眸流露出潺潺流动的温情,纯澈如透明干净的紫水晶,“不,你错了。”
语气坚定认真,让人无法不去相信,“第一,明月门的教众有千千万,遍布天下,不是你一个小小的玄雀楼可以杀尽的。今日所有门众流的血,他日定会让你千百倍的偿还,希望,届时佑亲王不要后悔。”纪凡墨狂妄的宣誓。
冷澜佑默默的听着,表情没有半分松动。
“第二,今日我败了,即便今日死了,只是你冷澜佑胜之不武,我焚月绝不可能向任何人认输!”
“第三……”纪凡墨突然温柔的笑着,旷世妖娆,照亮整个坠仙崖。“即使我死了,也绝不会把兰惜交给你,她的命归我管。”
这是承诺,生命对生命的承诺。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承诺!
“是吗?”冷戾的语调带着滔天的愤怒,周身充斥着狂啸的气焰,想要把一切吞噬。
“很好,那么今日你就要死。至于兰惜,不劳你,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会把她找回来的。”深邃漆黑的眼眸蒙上一层红光,冷澜佑咬牙切齿道。
既然他找死,那今天就成全他。
高高的举起手臂,有力的下划,比划着玄雀楼进攻的手势。
数百号人屏息看着,等着,等待那最后一刻的来临。
“慢着!”如同天籁般动听的声音传来,仿若置身黑暗的十八层地狱突闻世间最慈悲的救赎声。
所有的眼睛,都不约而同的调转方向看向来人。
悬崖上方,从天而降一位白衣胜雪的绝色女子,白色的裙带在下落的过程飘散张开。仿佛洗涤世间一切罪恶的纯净白色,在这充满血色的地方驻足,瞬间赶走了所有的残酷,平添一抹柔和。
“你怎么……”纪凡墨平静的紫眸终于有了波动。
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东西,却不能不在乎她的生命,他承诺的要托管的她的生命!
“你终于来了。”冷澜佑收敛起所有的情绪,淡淡的开口。那口气,仿若兰惜是他多年未见的朋友,仿佛一切尽在他预料的笃定。
“你做了这么多,不就是逼我现身吗?”很自然的,兰惜握住纪凡墨着急伸来的大掌,安慰淡然一笑。
可是,对着冷澜佑说话的语气,却冷的足以令悬崖下的大海凝固。
“至今为止,你仍是我冷澜佑的王妃。”极力克制着愈演愈烈的怒火,冷澜佑平静的提醒,眸光深沉的看着那双交握的手。
“我来了,并不能改变什么。你只想让我从这个世界消失,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呢?”淡淡的蹙起眉头,脸色沉重的扫过地上那些横卧的尸体,猩红的液体深深渗入黄土。
“能决定你人生的人只能是我,跟我回去,今日我可以留他一命。”听着兰惜淡漠苍凉的口吻,看着她眼底的抗拒,冷澜佑愈发的冷戾。
“能决定我人生的人……”兰惜轻柔的开口,对着身边无视一切只专注的凝望着自己的纪凡墨温柔一笑,“只有他才有这个权利。”
闻言,冷澜佑流窜在体内奔腾不休的怒火和妒意狂肆的倾泻,“住口!”
纪凡墨握着兰惜的手一紧,紫眸如同浸透在清泉中一般动人,流光无限。
兰惜笑着,褪去所有的冷漠和消极,认真的看着纪凡墨,看着那水晶般的眼帘中倒影着的小小的自己,觉得温暖无比。
“不要命令我,你自以为可以揉圆搓扁,为所欲为的兰惜已经在那个月圆之夜死了。从今往后,我兰惜,再也不是你的王妃,与你再没有一点关系。从此,你是你,我是我。”
“哼!”冷澜佑怒极反笑,“你以为,这个世界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吗?”
“不!”兰惜淡漠的看向冷澜佑,“当然不是!”
抽回纪凡墨掌中的手,却不想他握的极紧,兰惜半分都挣脱不了。回眸,浅笑,轻轻的在他手上拍了几下示意让他放心。
纪凡墨深深的看了兰惜一眼,总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了,全身上下闪动着无限自信的光芒。不知道她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怎样出的离恨谷,对于这一个月的事她又知道多少?
一系列的问题都困扰着他,可是眼前浅笑绝世的女子有一种莫名的气质,让他受到牵引,无条件的信任。
相信,她最终会回到自己身边。
尽管,眼前的局势使得这样的机会微乎其微……
缓缓的松手,任由她一步一步的走近冷澜佑……
冷澜佑全身僵直,屏息紧张的等待着兰惜一步一步的靠近。
近一点,再近一点……
近了,很近了……
已经开始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温暖药香了……
冷澜佑眼神狂热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兰惜,想要仔仔细细的看看她,想要把她彻彻底底的刻在脑海中。
想念了一个多月,真正面对面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还要思念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迫切的想要见到她。
可是……这样连呼吸都在微微颤抖的思念,却在下一刻,被兰惜无情的话,挫!骨!扬!灰!
“来吧,就让我们之间的恩怨今天一并解决!”
冷澜佑有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她是他的妻,明媒正娶的妻,近在眼前,气息那样清晰,说话那样温柔……
可是却说着世上最绝情的话!
全身的血液在倒流,在嚎叫,体内的魔鬼苏醒,带着无法抑制的怒意,想要把一切都毁灭殆尽。
“你说什么?”冷澜佑开口,却用他这辈子最平淡的口吻问着。
“我说……”兰惜笑着,看着他的眼神却带着彻骨的厌恶,“我们今天了断过去,从此我们的未来不再相干。即使死,我们也不要再有任何牵扯。如果活着,那么,我们以后各自的幸福也跟彼此无关。”
是吗?
冷澜佑站着,明明感觉太阳就在头顶,却觉得那样的冷。
明明……阳光那样强烈,眼前却一片黑暗。
生命中失去了你,我还会幸福吗?
幸福……
我拥有过幸福吗?
眼神有短暂的茫然空洞,冷澜佑心底突然冒起一个小小的声音,很小很小的,很轻很轻的问了自己这么一句话。
与其看着她跟别的男人一起幸福,那不如……现在让她死吧,让她消失在这个世间,让她留在自己的过去的生命里,刻在他的记忆里。
“你真的想死吗?”仿佛来自地狱的索命咒语,轻柔却暴戾,透着刻骨的恨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