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尔云豹仅有两万多只,属于濒危物种,常年生活在尼泊尔一侧的喜马拉雅山脚下。为了抵御严寒,云豹的皮毛极为保暖耐寒,而且还能防水。它下腹的皮被称为全世界最柔软的皮毛之一,平时只用来制作奢侈品,比如女士们价值十几万一只的小提包,或者是超级豪车里的坐垫。像云大姐的沙发这样的,一套可能需要十几二十只云豹。”
宋保军侃侃而谈,女仆端着托盘送上两杯清茶。茶水盛在白色的瓷杯里,澄清透绿,香气幽远清新。
“这茶,看着挺不错的。”
云青霓微笑着看他,似有考较之意:“这茶怎么样?”
宋保军轻轻抿了一口,再满口灌下,嘴里被热茶微微烫了一下,感觉微涩,随即有一股馥郁的香气涌进喉咙,舌尖慢慢漾起一末甘甜,滋味极好,回味无穷。
“这茶很少见嘛,广南省斑鸠县的特产石芭茶,长在斑鸠山的石头上,大约只有几百亩,种植采集都很困难,因此得来不易。口感比龙井、碧螺春等传统名茶是不差的,但名声不显,少为世人得知。”
云青霓果然瞪大眼睛:“这石芭茶是前几天有人带给我才知道有这么一种好茶,宋先生真是渊博。”
“不知云大姐找我什么事,单单叫来喝一杯寡淡的清茶太开玩笑了吧。我一听云大姐召唤就从茶州大学急匆匆赶来,赴汤蹈火义不容辞,从早上饿到现在,人也瘦了好几十斤。你看是不是炒个猪头皮、鸡蛋番茄什么的招待我一顿?”
云青霓脸儿一红,微笑道:“难怪宋先生这么说,是我失礼了。请随我来吧,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边吃边说。”
经过一条挂满世界名画赝品的走廊,整洁干净的餐厅中间一张铺着格仔布的台子,摆放鲜花水果。几个红艳艳的大苹果装在剔透的纯水晶盘子里,娇艳欲滴的玫瑰正在盛开。
左边有一张燃烧二十四根蜡烛的金属烛架,共分为上下五层。金色的托盒细部勾勒出巴洛克风格的花纹。宋保军闻到那是挪威产的鲸油蜡烛,燃烧时几乎没有任何烟味。
暖暖的烛光,气氛温馨中透出一股难言的华丽。
门口站着一名女佣朝两人鞠躬,云青霓说:“上菜吧。”
那女佣替两人拉开椅子,再铺好餐巾,便迈着小碎步离开。
宋保军一时摸不着脑袋,搞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让人去学校请自己来家里喝茶吃饭,只好依言坐下,挺直腰杆,表情严肃认真,装得十分绅士。
云大姐坐在宅男对面,轻轻晃动的烛光中只见她的脸庞染上一层黄晕,特别有立体感,长长的睫毛在脸上透出一道阴影。眼睛仿佛宝石熠熠生辉,嘴唇更显得嫣红娇美。真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
“宋先生喝酒吗?”
“我是个啤酒爱好者。”宋保军对酒类不太讲究,也没那个条件去品鉴,照他的性子,只要有吃有喝就行。
云青霓笑道:“不好意思,没有啤酒,要不喝红酒吧。我藏有一瓶九六年的朗格多克红葡萄酒还没开过。”
上的是正式的法国菜,首先是开胃甜品,一盘颜色诱人的奶油冰淇淋,上面点缀两颗嫩红的樱桃,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云青霓吩咐女佣把酒拿来,说:“前天晚上我在茶州大学大礼堂听了宋先生演奏的《安魂曲》,非常惊艳,让我心里生出许多感触。这几天一直老感觉心神不定,又没个人陪我说话,公司里的弟兄……呃,同事、同事们和我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就很冒昧的请宋先生过来吃个饭,聊聊天,不会见怪吧?”
“只要是请我吃饭,什么时候都可以。”宋保军半口吞掉了分量只有鸡蛋大小的冰淇淋,再加上一句,“最好是足斤足量,大鱼大肉,让人吃得饱的。”
总算女佣依次送上煎鹅肝酱、波尔多洋葱浓汤、烩土豆、薄荷汁羊排、牛油烤田螺、红酒炖牛肉、烤扇贝等等菜肴,及时解除了云大姐的尴尬。
九六年的朗格多克红葡萄酒装在冰桶里,深褐色的瓶子与晶莹的冰块相映成趣,氤氲出一丝白雾,外观精致漂亮。
女佣在高脚杯里倒了酒,半躬着身子退出门外。
“宋先生,干杯。谢谢你能陪我。”云青霓举杯相邀。
“叮”的一声,杯子相碰,大姐的笑容很暖和,像那烛光一样。
宋保军十分优雅的轻抿一小口,酒液在齿间滑动,再送入喉咙,感觉还不错,然后脑海里一个声音就骂开了。
“怎么?这酒还可以吗?”云青霓发现宅男的脸色古怪。
宋保军迟疑着说道:“我、我不是有意冒犯,这酒不是九六年的朗格多克红葡萄酒。入喉微酸带甜,苦涩中有点黏牙,看起来像是平西省产的葡萄酿的酒,年份大概是去年九月。”
云青霓脸色一沉。
宋保军心道这次坏了,都怪文艺人格非要装逼卖弄,怎么把人家的秘密拆穿,忙说:“这、这包装不错,你瞧瓶子特别好看,上面印的法文也很标准,朗格多克……哦,他印错了,法语Languedoc被印成了汉语拼音langgeduoke,我说怎么感觉怪怪的呢……”
云青霓手指颤抖,脸色难看无比,犹如被人在脸上涂了墨水。拿起电话便拨出去,冷冰冰的说道:“刀疤六,你姨妈的同学的侄女上个礼拜给我送的那瓶酒究竟怎么回事?”
餐厅里只有宋、云二人,气氛优雅安静,两人面对面坐着,宋保军对电话那边的应答听得一清二楚。
“没、没怎么啊,大姐,怎么了?”对方的声音有些惊慌。
云青霓道:“你什么什么的侄女说从法国回来给我带的一瓶八百欧元的葡萄酒,没想到拿的是平西省产的伪劣产品。呵呵,你侄女就这样求我办事的?”
那人忙说:“大姐,不、不是哇,我真不知道。她竟敢糊弄您,我非好好教训她不可!”
云青霓淡淡的说道:“不用了,关于你侄女蒙骗本人的事,我会让小山去调查,希望你不要卷入其中。”
“大、大姐,我错了,那、那女的胆敢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丑事,我、我扇死她!我、我明儿就给您送一百瓶法国葡萄酒去。”
“我只喜欢喝啤酒。”云青霓挂掉电话,发现宋保军目瞪口呆望着自己,不由轻笑道:“让宋先生见笑了,真是不好意思。那是我一同事,办事莽莽撞撞的,故意跟他开玩笑呢。”
宋保军叉起一整块牛肉送入口中咀嚼吞咽,假装不经意的问:“大姐的公司是做什么的?”
云青霓恢复了沉静恬淡:“进出口贸易,小本生意。几千个人乱七八糟的,我也不太懂经营,经常闹笑话。上次宋先生说的那个排解焦虑心理的办法很有效,我大概试了十天,感觉确实不错。这也是我想找宋先生聊天的主要原因之一。”
宋保军仔细观察对方脸色表情所体现出来的情绪,斟酌着说:“但是看样子问题还没解决对么?”
“是啊,我还是感到心事重重,心里不踏实,经常睡不安稳,老做噩梦。宋先生,你是专家,我应该怎么做?”
宋保军扫清楚台面上所有食物,点了一支烟说:“这很简单,压力来自于外部环境。你的公司经营不善,竞争对手的挤压,同事的一大堆问题,长期积累了许多压力。只要把公司管理好,生意蒸蒸日上,你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就这么简单?”
“但更大的问题恕我直言,你不喜欢管理这个公司。”宋保军食中二指夹着烟头比着手势,努力想要表达自己的意思:“你的潜意识里不喜欢这种生活,所以你抗拒它,但这公司又是你的心血无法置之不理,前后矛盾冲突,导致现在困难重重。”
云青霓掠了掠头发,表情不甚自然:“宋先生果然名不虚传,一眼看出问题的核心,公司的事就是我目前最大的症结。”
“你不过在逃避自己很逊色的事实罢了。”宋保军吸了一口烟,目光灼灼直视对方,说,“就像一个高中生做作业时遇到一道复杂的难题,他解答不出,不想理会,可难题就摆在那里令他厌烦。久而久之他索性连数学整个学科也跟着讨厌起来。其实不过是因为他脑子笨拙,性格懒惰,毅力薄弱罢了。人往往对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产生逃避心理。”
宋保军比喻的事例一针见血,云青霓刷的脸红了,略微局促的说:“好吧,是我太逊色了。”
宋保军十分文雅的用餐巾拭擦嘴唇,说:“苦难与折磨永远是人生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无法避免,不可绕开。同时痛苦和磨难还是人类进化的原动力,就算是金字塔最顶端的大人物也有他自己的烦恼。你如果不想管理公司,那么你又会面临新的困难抉择。”
云青霓对他的理论还是感到太过晦涩难懂,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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