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告别于大哥之后, 凌嘉禾说：“你的车已经送去修了, 到时候你去取一下就好，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戚沐沉默的点点头。

凌嘉禾敏感的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按照以往的相处模式, 戚沐的正常反应应该是立刻朝他道谢，他知道她是一个不愿意欠人人情的人, 可这次没有，相反的, 安静沉默, 不似以往的沉静，更像是……生气了？

凌嘉禾没有交过女朋友，对女孩子的心理谈不上十分了解, 不过他觉得他了解戚沐, 果然，接下来的是印证了他的想法。

她包里的手机响了, 是黎亦宸打来的, 其实之前他已经陆陆续续打了三四个了，都被她按掉了。

第五次，她终于接起。

对面黎亦宸的口气焦急中带着责怪，“气球？！你没事吧？！”

“没事，你打来有事？”她尽量维持平静的口吻。

“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你去哪儿了急死我了。”

着急？有么？他着急的不是他的项目么, 他会在乎她去哪么，“我太累了，就回家了。”

“累了也可以等我送你回家啊。”黎亦宸顿了顿, 他很了解戚沐，自然发觉出她的不对劲，以为是梅伊惹她生气，就换了个话题，“对了，展示很成功，大家都很看好你的作品，我们赢了！”

戚沐停下脚步，抿着唇久久才从嗓子里发出一声：“……恩。”

凌嘉禾也随着她停下来，但也不靠近，就站在几步远处。

“至于远东公司用你作品的事情我会调查，给你一个结果的。”黎亦宸犹豫了下，又道：“气球，你的作品我老板看了，他很欣赏你这组图，打算做成系列，要是反响好，也可以和你本人签约合同，怎么样？”

戚沐整个人都懵了，喃喃问：“你要卖了我的画？”

在黎亦宸眼里，戚沐的工作实在是太没有稳定性，如果可以和suv签约合同，那对于她的生活和工作都有极大的帮助，于是当老板和他提这件事以后，他马上应承下来，打电话跟戚沐说。

于是他回：“是啊，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气球我和你说……”

“卖？！你要卖了我的画？！我只答应你用一张救场，你凭什么卖了我所有的画！”积攒了一晚上的怒意在他说出那个词后瞬间爆发：“你知道那些画对我来说代表什么吗！你凭什么为我做决定！你是谁啊！！！”

说完这些她挂断电话，终是忍不住蹲下·身子哭起来。戚沐觉得今天真是她的灾难日，先是被梅伊嘲讽，努力多年用来参赛的作品也给了黎亦宸，回家寻求安慰又被自己的妈妈骂了，打算散个心还出车祸，结果现在又被通知黎亦宸要卖了她的画！尤其是被他！双重的打击更是让戚沐愤恨伤心，这种感觉就像是山一下子倾倒在她身上一样的的沉重。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有人一下一下的摸她的头，无声地安慰她，戚沐抬起头，就看到凌嘉禾蹲在她面前，她感觉自己的泪意更多，她不是个愿意在人前哭的女孩，可偏偏在凌嘉禾面前，她不止一次地失控。

此刻也是，她刷的流下泪，对他说：“凌老师……”

“恩。”

“我的画没了……”

“很重要的画？”

“恩，我准备了三年，画了整整四年，本来想参加偶像举办的比赛，可刚才别人告诉我被卖了……”她继续道：“你记得上次在游乐场见到的那个男人么，他是我的青梅竹马，我偷偷喜欢他八年，前阵子我跟他表白他拒绝我了，可今天他为了公司的项目卖了我的画，他为什么这么对我？”

凌嘉禾知道戚沐现在打击很深，道理他明白，可现在显然不适合对她说，心里的话转了几圈还是没说出口。

戚沐当他不愿回，低头用手擦干了脸上的眼泪，站了起来，凌嘉禾也随她站起，片刻后，戚沐强撑住自己的情绪，对他说：“对不起凌老师，你明明不喜欢听我说这些的，可我还是忍不住和你说……”她伸手又抹了把眼泪。

傻姑娘，凌嘉禾在心底叹息，伸出手把她搂进怀里。

戚沐熟悉这个宽厚温热的怀抱。

第一次，在同学会时她失控奔跑差点撞车，他看到自己伤心的样子将她抱在怀里，对她说：我只是觉得你需要一个人抱抱你。

第二次，她救了他却不被理解，她说自己傻，他却抱住自己对她说：你不傻。

第三次，在那个鬼屋，她被丢在那里一个人，是他找到她，在她惊慌失措时搂住她让她安心。

第四次，她在街头伤心惊痛，像是一晚上什么都没了，也是他，就这么牢牢地将自己抱在怀里。

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他，凌嘉禾。

戚沐之前总告诫自己不要想太多，她从没有依赖过一个人，她怕习惯了，在失去时更加痛彻心扉。

那种痛，可能比现在痛几十倍，几百倍。

缓缓地，凌嘉禾察觉到戚沐从最开始的僵硬到现在的软化，甚至还轻轻地抱着他的腰，她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他松开她，看到她红红的鼻头和双眼，还好已经不再流泪。

他拉住她的手带她上了车，她没拒绝。

凌嘉禾坐在车上，侧过头看着戚沐，她第一次坐他的车时也是这样，低着头一直绞着手很紧张的样子，他当时就对她印象很好，觉得她很单纯可爱，接着接触下去，他也很欣赏她，觉得她有韧劲，虽然有点路痴但从不给其他人添麻烦。

契机发生在那天，他接到以前老师的短信，老师想让他回去，要他不要沉浸在过去，他也想，可他总觉得做不到，就想戚沐做不到放弃她的暗恋一样，他很理解也很气愤，双重的矛盾让他在游乐场那件事之后就不再接近她。

可每次去游泳馆，他都会想起那天的事情，他接到短信后心情不佳，便潜水沉到水底，这对他来说不难，可他很快感觉到有人靠近，甚至碰到了他，睁开眼看到的竟然是戚沐，她显然也被自己吓到，嘴里的氧气全消失掉，他渡给她氧气，带她上去，一问原因竟然是她要救他。

这个理由让他有些哭笑不得，可很快，这种感觉就化作温泉，缓缓流过他的胸膛，令他心跳加快。

他知道戚沐游泳的本事，她稍有不慎，可能还没救到自己，就有溺毙的危险，他知道，戚沐更加知道，可她宁愿冒着这样大的生命危险，还是不顾一切地跳下来救他。

傻姑娘，真是他的傻姑娘。

凌嘉禾拿了纸抽递给他，戚沐接过来，胡乱地擦了擦。

这时，他开口叫她：“戚沐。”

戚沐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马上收回眼神，应了一声。

“你知道吗，当一个女人在男人面前哭泣的时候，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女人，男人能做的就是在旁边陪她，而不是拍拍她的背，或者将她抱在怀里，那样的话，女人很容易爱上男人。”

戚沐抬起头看着他，眨了眨眼。也就是说……如果喜欢这个女人，就会抱她，因为这时候女人心理防备最低，无论是谁，都会对其产生好感和依赖。“可你为什么说出来？”说出来不就没用了么。

凌嘉禾歪着头，对她笑了笑，“恩……因为我不想骗你。”

傻瓜，笨蛋。

戚沐感觉到自己的眼角又热了热，想哭又想笑。

“戚沐。”他又叫她。

她抬头看他。

“你还喜欢那个人吗？”他问。

戚沐摇摇头。

“那你不喜欢我吗？”他紧接着问。

戚沐觉得自己又脸红了，她低声回：“没有……”

“那就是喜欢了？”凌嘉禾开心的笑了。

戚沐马上就明白她被这人给绕弯子里去了，可还没等她说话，凌嘉禾就说：“你别着急回答我，我先送你回家，路上你好好想。”他启动车，过会又说：“也得给我个心理准备，我要是又被拒绝一生气，可能就把你扔在这了。”

戚沐闻言破涕一笑，她自然知道凌嘉禾不是那种人，可被他这一说，莫名就觉得心情好些了。凌嘉禾启动车往她家驶去，戚沐也闭上眼，刚开始还想着事，可过一会竟然就睡着了，到红灯时凌嘉禾才注意到，也没叫醒她，只能摇摇头低叹了一声。

不知多久，戚沐感觉有人摇她，一睁眼就看到凌嘉禾无奈又好笑的表情：“醒了？”

她揉揉眼，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她今天太折腾了，竟然一放松就睡着了。

“到你家了，回去好好睡吧。”他道。

戚沐点点头，下了车。凌嘉禾垂着头，握着方向盘没动。

过了一会，窗户被敲起，外面站着的是本已离开的戚沐。

凌嘉禾下了车，“怎么？”

戚沐咬着唇，觉得这人明知故问。他不是要她回答他的问题么，怎么问也不问就放她走了。

她觉得凌嘉禾这人对谁都体贴入微，可有时候又怎么说，似乎有点对自己太马虎了些。

后来凌嘉禾告诉她，他当时没拦住她是因为他认为她已经拒绝他了，不愿她为难才没提醒，压根没想到自己会转头回来。戚沐当时听了对他的心疼又多了几分，他有什么要求她都答应，有的事羞得她都不行了，也咬牙说好，可事后她感觉……某人偶尔讲讲这些事，是不是故意惹她心疼让她妥协呢？

而当时凌嘉禾在浴室喊她：戚沐，肥皂掉了，进来帮我捡一下。

想当然，她进去了，就别想出来了。

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戚沐站在凌嘉禾面前，期期艾艾的没说出几个词，她脸皮薄，对黎亦宸表白都是打电话，当面这种还真是第一次。

她给自己鼓鼓劲，“那个，你刚刚问我……是不是喜欢从前的那个人了。”

“恩。”

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我想起你的次数，比想起他的多多了。”

凌嘉禾怔了怔，随即笑起来，低头望着她，眼神温柔醉人。

他伸出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戚沐低下头，像小兽一样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背。

他正待说些什么，却被远处一声呼唤打断，“沐沐——”

来人是个熟女，踏着十几厘米的黑色高跟鞋，穿着合体修身的职业装，勾勒出迷人的身材，披散卷发，画着精致美丽的妆容，很典型的职业女。她很快走到两人面前，戚沐看着她呆呆的问：“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