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你过得可还好?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处?”
顾昕觉得,顾峪一定是遇着什么难处了,不然的话,他不会把她托付给崔道士自己一个人离开,许久不通音讯。也不会在她重病、失忆、寄人篱下的时候也不来京城找她。
顾昕扪心自问,如果换成她是顾峪,世上只有一个亲人,他能放心的把她托付给一个朋友,然后几年都不通信,不露面?
这不合情理啊。更不要说,后来崔道士还遭人设计,被迫进了宫,要给先帝炼什么丹药,后来紫薇殿大火,崔道士失踪,顾昕失忆——这些事情,顾峪即使离得远,也多多少少应该知道一些,他又怎么会什么都不做呢?
他可能是想做而做不了。
所以顾昕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她觉得,她总能给顾峪一点儿助力吧?也许帮不上什么忙,可是她总不能对顾峪不闻不问吧?
顾峪沉吟片刻:“我们家是有仇人的。”
顾昕心里一紧:“是什么仇人?在什么地方?”
“世仇了,我……我们家很多年来都隐姓埋名,尽量避免被对方找到。”
顾昕想到刚才顾峪说的父母亲的事情,恍然明白:“所以母亲与父亲和离改嫁,也是因为这个?”
如果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过得好好的一对夫妻又怎么会在长辈去世之后分道扬镳,一个带着女儿浪迹天涯,一个改嫁他人。
顾昕回想自己记忆中关于童年的片断——父亲让她换上男孩子的装束,带着她离开了家乡,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回去过。
这本身就是件不寻常的事。
顾昕想,假如她真是个男孩儿,那跟着父亲四处走走,长长见识,学学做生意的门道还说得过去,偏她是个小姑娘,跟着父亲出门在外,确实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而且过年也好,清明也好,他们从来都是在外头遥祭一下,从来没有回过故乡,没有在老宅子里祭祖,也没有去给祖父祖母上坟。
现在就说得通了。
是为了避祸,不得已才远离家乡,在外面不会在一个地方久待,漂泊不定的。有时候住在客栈,有时候住在车上,船上,甚至投宿在山野人家。
“那你这几年,是不是……”顾昕想到他瘦削的身材,有些苍白的脸色:“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是不是遭遇了生命危险?
“我们家的仇人是谁?”
顾昕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个天下乾坤朗朗,世道清明。实际上,因为她现在的位置,她知道的更多些。
即使顾家有仇家,她也不惧怕。
顾昕头一次觉得做这个贵妃也有好处,最起码,她现在也能反过来护住顾峪了吧?
“仇人都已经死了。”顾峪轻描淡写的说:“说起来,我们家并不是理亏的那一边。仇人……他们一直想谋求我们家祖传的物件,为此不惜杀人放火,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情,算是死有余辜。”
“那,我……”顾昕本能的感觉到顾峪刚才话里杀气腾腾。
仇人都已经死了?怎么死的?肯定不可能是同年同月同日恰巧都病死了吧?
她看了一眼顾峪,到了嘴边的话改成问:“顾尚书,他不知道此事吗?”
顾峪看着她,那神情让顾昕明白,自己又问到了一个看似不重要,其实又很关键的问题了。
“父亲他,是顾家收养的,并非顾家的亲生儿子,这世仇,是父亲的,是我们一家的,与顾家当地的其他族人不相干。”
“收养的?”
这个事儿,顾昕记忆中真的一点儿没有。
在她的记忆中,祖父祖母很慈爱,父亲看起来也很孝顺,加上母亲在家中奉养老人,照顾孩子,这完全是个很正常,很和睦的家庭,怎么也看不出来他们之间竟然没有血缘关系。
“是啊,顾家夫妻俩家境殷实,夫妻也恩爱,但是没有孩子,父亲是顾家收养的,只是对旁人隐瞒了这事,只说是亲生的。”
顾昕觉得头有点儿晕。
不不,不是真的头晕,她身体好着呢。
主要是……这么多的消息一下子迎面扑来,劈头盖脸把她给砸懵了。
这也不怪她不知道,毕竟她童年回忆中自己年纪不大,长辈们怎么会和小孩子说这种事情呢?
顾昕觉得自己缺少的记忆实在太多,现在能想起来的不过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也怪不得顾峪一开始的时候没有直接告诉她这些事,不然的话,她听着这些事情就象在听故事,象是旁人家的事,一点真实感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