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妃死了。
贵妃有孕。
贵妃的兄长进宫。
陈妃揉了揉额角,感觉今天这一天比过去一个月里受到的刺激都大。
刘太妃可不是个省油的灯,陈妃一向对她敬而远之。
“娘娘别站这儿,门口风大,快进去吧。”
陈妃抱着手炉站在门边,万寿殿就在东边不远,隔着宫墙自然什么也看不到。但陈妃在宫里头不是一年两年了,她知道刘太妃突然一死,只怕宫中要有一场大的动荡了。
绿罗又劝了一次,陈妃这才转身进殿。门帘一放下,殿内顿时显得昏暗了许多。
陈妃环顾自己这间寝殿。
她的身子一直不好,尤其冬日,连门都出不了。就在门口站一站,凉意侵袭,半边头又感觉发沉发疼。寝殿门窗紧闭,让她觉得气闷逼仄。
“娘娘,贝母雪梨汤炖好了,娘娘趁热用些吧。”
陈妃看了一眼圆盅里的梨汤,移开了眼:“实在不想喝这个。”
她吃的饭菜、喝的汤羹,还有每天早中晚的汤药,就连茶水里头都是药气。
陈妃现在喝什么都跟喝药一样,又苦,又厌恶。这具破败的身体,有时候她自己都不留恋了,活着没有一丝乐趣。
但是看着绿罗的脸,陈妃还是把汤接过来,喝了小半碗。
绿罗露出欣慰的笑容,将碗接了过去,又替陈妃盖上毡毯:“娘娘别多想,反正不干咱们的事。太医不是说了,你得放宽心,思虑太多对身子没有好处。”
“万寿殿那边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绿罗对那些事看得很清楚。她是个难得聪明的姑娘,但既然牵涉不到陈妃,她从来不去多管闲事:“刘太妃一倒,她底下那帮子人可算是树倒猢狲散。刘太妃这个人,心气高,不认命。”
先帝活着时,刘太妃步步为营,把其他对手都踩到脚下,成了风光无限的淑妃娘娘。若是先帝身子能多撑个两年,又或者她能怀个孩子,说不定现在宫中的形势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刘太妃那么心心念念的谋划是为了什么?当宠妃的风光只是一时的,刘太妃想的是当太后,挟天子以令朝堂。
这个女人的心可是够大的了。
但是……
刘淑妃真正得宠的时候,先帝都多大年岁了?刘太妃再多筹谋,先帝一死,她的立身之本也没有了,权势、野心,荣华富贵全成了泡影。
如果她能就此收手,未必不能谋个善终。
可惜刘太妃还抱着过去的目标不放。
“娘娘放心,咱们宫里,奴婢看得紧紧的,不会沾惹麻烦的。”绿罗说:“奴婢听朱太监说,贵妃的兄长是个十分俊秀的年轻人,看着似乎是个白身,景王亲自领他进的宫,又陪他出的宫。”
陈妃点点头,轻声说:“看来皇上是真心看重。”
贵妃和顾尚书说是叔侄,但关系并不亲近,贵妃得宠之后,顾尚书也并没有沾到贵妃什么光,反而因为贵妃独宠,他也被人攻讦排挤。
但是这位新来的顾公子就不一样了。
这是贵妃的亲兄长,而且贵妃恰好有了身孕。
可见这位顾公子,怕是要平步青云了。
贵妃有了身孕……
陈妃一直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
但这事是绕不开的。
从皇上登基到现在,宫中头一次传出喜讯。
陈妃觉得指尖有点微微发麻,她将手炉抱得更紧了一些。
是个喜讯,但是宫里有几个人会高兴呢?
门外宫人提高声音说:“娘娘,张嫔来了。”
陈妃回过神来:“快请进来。”
宫女打起帘子,张嫔披着厚斗篷,抱着手炉走进来。
“免礼,快坐吧。”
张嫔还是行了礼,才起身坐下。
以前张嫔和陈妃还相互猜忌,但是随着两个人身子都不大好,又都不受宠,两人倒有些同病相怜,能坐到一处说说话。
陈妃这儿一向冷清,尤其天冷了之后,很少有人过来。
张嫔今天过来,肯定不是来闲坐的。
但是坐下来半晌,刚沏的茶都快放凉了,张嫔才长出了口气:“这个年过得真是热闹。”
陈妃应了一句:“谁说不是呢。”
张嫔也是在自己屋里坐不住,才到陈妃这儿来的。
这些年来张嫔看起来很稳当,不管得宠与否,她都过着自己的日子。
可现在她也坐不住了。
“贵妃有孕了。”
陈妃又点了下头:“是啊,大喜,咱们该去向贵妃道贺才是。”
道贺?
是啊,按理说,她们是该去道贺。
“皇上一定很高兴。”
张嫔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