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怕一整个白天,不知道抬头看了多少次窗外的梅花。
如果每看一眼就想起她一次,那今天一共想了她多少次?
顾昕看看皇上,这人一本正经的,结果说起情话来也很厉害嘛。
说起来她今天也想了他很多次,主要是身上不舒坦,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连躺着都觉得不自在,然后就难免想起为什么会难受——
算起来她这一天想起他的次数也不少啊。
“这些天事情多,”皇上坐在身畔,轻声和她说:“等封印之后,一直到正月十五,朕都……”
顾昕的眼睛里带着笑意,皇上顿了一下,接着说:“宫里正月十五很热闹的。”
顾昕笑着说:“宫外的正月十五也很热闹的。”
女子受到的规矩约束多,一年里只有难得那么几次可以自由自在出门的机会,其中最要紧的日子就是正月十五。虽然天气冷,可是那天好象人人都忘了怕冷这回事,出门观灯,赏焰火,猜灯谜,少男少女们趁这个机会约见心上人。
顾昕在顾家时,正月十五就和小橘一起作伴出门,顾家不远就有个紫云观,平时逢五逢十紫云观前也热闹,正月十五就更加热闹,紫云观前有好些人家扎的彩灯,紫云观后面的宝塔也挂满了花灯,远远望去,象是一座金彩辉煌的空中楼阁,小橘看得着迷,都舍不得走了。
“上元节出宫不大方便,不过宫中过节也一样热闹。宫坊制的烟花也是一绝。”皇上说:“去年端州进贡了一盏玉灯,有半人高,上面雕着端州八景,点起来之后烛光玉影,美不胜收。”
去年的上元节,顾昕是自己过的,香珠她们替她多点了两盏纱制宫灯,还出了几个灯谜自娱自乐。灯谜顾昕不记得了,但是那天晚上膳房送的元宵很好吃,皮薄馅香,芝麻糖馅儿。顾昕吃第一个的时候太急,以为外皮不热了,没想到里面的馅儿却还烫着,稠稠的甜甜的馅儿烫着了舌头,含了好一会儿的冷水镇疼。
顾昕也没指望还能再偷溜出宫去逛灯节,反正今年她不是一个人了,有皇上陪着她过节。
顾昕也不一定非得要赏灯,要看烟花,还想凑庙会的热闹。
她曾经偷偷的羡慕顾家人。
不是羡慕他家的富贵,而是羡慕他们一家团圆。父母姐妹兄弟在一起,吵吵嚷嚷也是热闹的。
平时她不觉得孤单,但是过节的时候……这种感觉比平时要强烈得多。
但是现在她也不算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有个人陪在她身边,他们还要一起过节了。
“好,那到时候我们一起赏这玉灯,说定了。”
皇上轻轻握着她的手:“好,说定了。”
晚膳用得很清淡,顾昕喜欢南瓜粥,还吃了两块羊肉,膳房还进了一道白玉糕。顾昕觉得这个白玉糕清甜爽口,能吃出牛乳的味道来。
“这个好,早上当早膳用也合适。”
皇上说:“你喜欢的话,明早再让他们备上。”
顾昕精神不好,沐浴的时候差点儿就在水里睡着了。香珠她们把她扶出来,替她擦干头发,裹上薄毯。
“娘娘,这药膏是皇上赏的,交待了要给娘娘抹上。”
顾昕往床上一趴:“那就抹吧。”
香珠净了手,将药膏在手心捂热了,又轻又匀的替顾昕抹在腰上腿上。药膏有一股苦苦的药香气,并不算难闻。抹好了药,香珠又取了烘暖的寝衣给顾昕换上。
顾昕本来还觉得,两个人再躺到一起,可能会有些尴尬……结果哪有那个闲功夫?也没有那个力气,顾昕头一沾枕就沉沉的睡着了,连皇上是什么上床就寝的都不知道。
进了腊月,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年关越来越近。
过年嘛……自己不当家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是轮到自己管事,顾昕顿时觉得过年实在是既繁杂又花钱的事。
“各处的赏赐按着旧档誊抄核对过了,请娘娘过目。”
顾昕大略翻了一下,万寿殿是单列出来的。毕竟其他各宫各处的赏赐都是按旧例来的,但是万寿殿嘛,里面太妃太嫔们的赏赐需要格外斟酌仔细。
顾昕看过单子,作主减了两样不实用的,又吩咐人说:“银子再多加两成吧。”
不是她忽然变大方了,花着内库的钱不心疼,更不是为了给自己换个什么宽厚大方的好名声,而是万寿殿里除了刘太妃、林太妃那么寥寥几个人,其他人日子过得都很清苦。份例不多,可宫里吃喝用度打赏下人还有人情往来,样样都花钱,她们不得不精打细算过日子,就那么两件体面首饰能见人。
先帝在时她们之中的一大半人也没享过什么福,先帝没了,她们的后半辈子也就是熬日子。
至于其他人,给陈妃、张嫔、蒋贵人的赏赐也多加了近一倍,毕竟都要养病,该多关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