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哥哥,路上瞧见这么个葫芦,虽然不算精致,但是哥哥你瞧,这葫芦生得匀称,不大不小,揣怀里装袖子里都合适。”
赵良笑笑接了过来,在手里掂掂,这个和他原来那个大小轻重都差不多:“你有心了。顾姑娘送回去了?”
“是,我看着顾姑娘进了顾家的小门儿才掉头回来的。”小福子说:“顾姑娘是从小门儿偷跑出来的,所以回家也没敢让人看见,还是从小门儿进去的。”
她走什么门儿赵良可不多管,只要人妥妥当当送回去了就成。
小福子犹豫了下,小声说:“就是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件事儿。”
赵良问:“什么事?”
难道有人为难他了?这个不大可能,小福子他们随车的还有两个护卫,再说小福子身上这衣裳,旁人一眼就看得出来他是宫中的太监,一般人躲还来不及,哪里敢惹?
“在买葫芦的时候,遇着个人,他站在货架子另一边儿,我一抬头看见他,他……”
小福子形容不上来。
他看见那个人的眼,又深,又黑,皮肤却是白的,没点儿血色那样的白。那个人人隔着架子看他,那面无表情的样子象个假人。
反正小福子看着那个人,当时觉得后脊背冰凉,象是有人兜头给他浇了一盆冰碴子水。
那个人就这么看看他,也没说话,也没走近。小福子下楼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在那儿了。
“我总觉得,他象是……”
赵良又问:“这人和你说话没有?”
“没有,没有的,就是隔着架子看了一眼。我总觉得,那个人好象知道我的底细似的……”
赵良倒觉得没什么,八成是小福子想多了。毕竟出门少,见人的也少。以后日子长了,就知道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多着呢。人家只是看了他一眼,既没有和他搭话,也没有其他接触,实在犯不上为这个事儿疑神疑鬼,心神不宁。
小福子又去找香云她们,把特意买的丝线递过去,笑着说:“姐姐上次说的,要那个杏花粉,我比了好几样,觉得这个最象。还有这个蕉叶绿,是香珠姐姐说起过的,烦劳香云姐帮我带给她。”
香云接过丝线,这线用纸包着,颜色确实很鲜嫩。
“多谢你了,亏你还想着。这线多少钱啊?我这会儿身上没装着,等中午给你。”
小福子赶紧摆手:“不不不,这是我孝敬姐姐的,哪里能让姐姐再出钱。”
香云一指头戳他脑门上:“你小子一个月才几个钱?娘娘几次赏人,你拿都是最低的一等吧?别跟那些人学,整天琢磨着送这个送那个的。”
要说钱,香云肯定比小福子有钱。她拿的是一等的宫女的例钱,娘娘还时有赏赐,她又没什么使钱的地方,不象小福子这些小太监,本来能落着手里的钱就不多,还总得孝敬这个,孝敬那个的。
小福子脸都红了:“姐姐们平时挺照应我的,这真是我的一点心意,今天我是头一回出宫办差去,哪能空着手就回来了。再说这线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不值几个钱。”
“行,那这一回我就收下了。”
香云揣着线进殿服侍,又把香珠那一份儿给她。
香珠的说法和她差不多:“小福子能有几个钱?咱们宫里头,数他和小海子两个过得穷。”
其他人要么活泛,要么会讨巧,象赵良这样的,外头有人想巴结他,更是少不了一些暗处的进账。
小福子年纪小,又不比赵良他们来的日子长,小海子是人太老实。
顾昕听见她们说话,好奇的问:“什么线?给我也瞧瞧。”
香珠赶紧进去回话,顺便把香云那一份儿也都拿了,一起给娘娘看。
“小福子还挺会买的。”顾昕也觉得这两样线颜色不错:“你这是打算做什么活计用啊?绣荷包?”
“绣帕子。”香珠说:“柿子色的,用这个线缝边儿。其实内府那边送来的线也有差不多颜色的,只是小福子心细,我们偶尔说起来这个颜色的线内府送来的不多,他就给从外头捎了。”
顾昕想了想:“这个绿色是不是难染?也贵?”
“是。”香珠说:“寻常颜色,什么桃红柳绿浅赫黄都很多,但是有的颜色就要少些,象是石榴红、蕉叶绿、碧石蓝就要少些。”
这个顾昕倒是知道,主要是染料难得,蕉叶绿和碧石蓝的染料都是开矿采挖出来的,染的时候工序也多,所以相比其他颜色,这几样就要少些,也要贵些。
香珠说:“小福子已经把顾姑娘好好儿的送回家去了。娘娘,顾夫人的打算真能成吗?”
顾昕摇头:“这是她一厢情愿,顾琇自己未必就愿意嫁给方家的亲戚。”
如果按顾建荣的安排,应该会让顾琇到一个远些的地方去,京城的风声传不到那么远,等过个一两年,让顾琇按照新寡的身份再出嫁。以顾建荣的身份,顾琇再嫁个官儿,舒舒服服的当个夫人问题不大。
但顾夫人之前把女儿看得太金贵,事情一出,又把女儿看得太微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