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院判一进来就要行礼,顾昕一摆手:“礼就免了,说事吧。”
郝院判也快人快语:“蒋贵人确实是中了药,目前昏迷不醒。蒋贵人身边的宫女悄悄还留着蒋贵人昨天晚上吃的消淤肿的药渣。这姑娘也是个细心的人,这几天蒋贵人用的药,药渣她当着人倒了,但自己悄悄还用纸包了一小撮留着。”
“是个细心的。药可有问题?”
“前面吃的无事,昨天晚上蒋贵人回去后又煎了药服了,这药里多加了一味药材。”郝院判从袖子里掏出个纸包展开,里面就是他说的那药渣:“这是燕州当地的一种药草,看起来有些象金刚藤,蒋贵人服的药里也有金刚藤这一味,但这不是金刚藤,当地人管这个叫鬼爪藤,外行人一般看不出来。”
“这个有毒?”
“是,有毒性,当地人用这个能杀虫杀鼠,早年臣的师父还在时,试着用它合药治风痹症,但后来还是弃用了,留下的手札有记这种比较冷门的药草,臣也曾经见过,还炮制过,所以认得出来。”
也就是郝院判这种名医,换个人真未必知道这种东西。
“那蒋贵人现在怎么样?性命能不能保住?”
郝院判一点不含糊:“能,臣必尽力救治蒋贵人。”
“有劳左院判了。”
香珠心说,那看来蒋贵人情形不怎么严重,太医们都象一个师父教出来的,“逢人只说三分话”,想听他们嘴里说那么一句保证,可难着呢。
郝院判倒也没把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说:“幸好蒋贵人体质好,比一般宫里的娘娘强健得多,换个人的话可就难说了。”顿了下,他又说了一事:“就是刚才说的那个宫女,臣等过去的时候,发现她被关了起来,还挨了顿打,头都打破了……”
“嗯,也给她医治一下。”
“是。”
郝院判走了以后,顾昕想了想这半天里的事,居然还笑了起来。
“娘娘还笑得出来?”
“嗯,这事儿不好笑吗?”顾昕说:“李妃也好,宁城公主也好,只怕都让人当枪使了。当然了,李妃本身是心甘情愿的,宁城公主是顺水推舟的,本身也都不清白。”
“娘娘为什么这样说?这事儿竟然不是李妃自己炮制出来的吗?”
“你觉得李妃有这个脑子吗?”
是没有。
但香珠也说:“害人的人,总会有些歪门邪道的办法。”
“其实蒋贵人中毒这事只是个引子,后头肯定还有事。”顾昕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一下一下的点着:“李妃居然还和刑室的人有往来,真是没想到,刑室那边的人也买她的账?”
香珠一说起这个来难免咬牙切齿:“刚才他们带了那么些人来,肯定打着说不过就动手的主意!”
幸好没乱起来。
想到这儿香珠也有点疑惑,他们宫里的人并没那么多,禁军没来之前,宁城公主她们是有机会的。但是他们也没动手,灰溜溜的又走了。
香珠想不明白的事,顾昕想得明白。
皇上走时安排了,确实留了人保证会宁宫的安危。这些人,可能就在会宁宫里,也可能在会宁宫外头,没事的事时候,她一点儿都没察觉到。
“娘娘……”
外头电光闪过,映得殿内青白一片,过了片刻,雷声轰然而至,震得门窗都跟着颤抖起来。
“怎么下雨了?”
“早就该下了,这半天都闷。”
说着话,外头雨就落下来了,把两人说话的声音都盖住了。
顾昕最后只下了一句论断:“怕是这事儿还没完呢。”
觉得皇上不在,各路妖魔鬼怪都想跳出来了。
顾昕一点儿都不觉得害怕,她反而觉得这样挺好,最好一次把这些事,这些人收拾干净,省得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她,阴测测的,不怀好意的,膈应人。
她还能反过来安慰香珠:“你也歇一会儿吧。”
香珠斗志昂扬的大声说:“奴婢不累!”
不是香珠非得这么大声说话,实在是雨大,声儿小了听不见。
顾昕起身走到殿门外,外面已经是一片白花花的雨幕,什么也都看不见。
“不知道皇上他们现在走到哪里了,有没有下雨。”
今天还没过完。
晚膳前又出了一件事,李得福的人揪出了一盘有毒的点心。
顾昕爱吃,会吃,会宁宫又得宠,每天膳房都会送点心来,花样翻新,天天不落,今天虽然下大雨,也没例外。但是下午送来的四样精致点心,出膳房的的时候是四份儿,到会宁宫取出来还是四份儿,也不知道李得福怎么得的消息,就揪出来其中一盘点心被人做了手脚。
那是一盘子酥饼,上面撒着果仁儿和糖霜。
香珠死死盯着那盘点心,或者说盯着那上面的糖霜:“这是什么玩意儿?”
要她看,可看不出区别来。上面就是晶莹雪白的糖霜,万万想不到里面会掺了东西。
“其实不光这一个,其他三盘我也都一一试过了。”李得福坦然说:“点心半个时辰前就送来了,我根本没让人给娘娘上这个,用咱们小茶房里存的两样先给娘娘送来了。”
反正今天出事,娘娘也不会在意点心的事。
李得福本身只是为了稳妥,这点心他用银针试了,没试出来,但是用鱼试,鱼很快就翻了白肚了。
李得福当时就变了脸色,又让人喂了一点给鸟雀,结果鸟儿也死了。
若他不谨慎,这点心真端到娘娘面前……
“送点心的太监到处都找不到,现在雨大,找起来不太方便。膳房那边的人也都扣起来了,要细查。”
顾昕摇头。
膳房多半查不出来什么的,而那个送点心的太监,这会儿可能也没命了,找到最后,可能只找到一具尸首,或者干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娘娘,这……这些人好恶毒的心肠!”香珠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将毒下到了娘娘这里来。她气的嘴唇煞白,两手直抖,止都止不住。
先是用蒋贵人那件事构陷,又串通了刑房的人想下手,两计都没成,又来下毒,一天里三次横祸从天而降,是唯恐害不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