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西瑶俯身查看,慕容云清等人虽神智全无,但尚有呼吸,看样子只是昏迷。这时,那老农也走出屋,唐西瑶疾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对付我们?”说时另一手悄悄摸到藏在袖中的‘暴雨天罗’。
老农又将烟袋点起,吸了一口,反问道:“小丫头,你是如何识破了我的真身?”
唐西瑶一脸茫然,回道:“什么识破,谁知道你是谁呀,我们本要前往龙门镇,只是恰巧路过向你借水而已。你若不愿便罢了,我们走就是,却为何下药将我朋友迷晕。”
老人斜着眼,睨视唐西瑶片刻,似在思量她所言是真是假,临了又问:“既然你并无丝毫防备,为何仍安然无恙。你瞧瞧他们。”唐西瑶知他说的是慕容云清等人,问道:“你在水中下了药?”
老人道:“我也不急着要你们的性命,因此撒了些许无色无味的‘幽魂散’在水中。可这过去许久了,为何你一点事都没有。”
唐西瑶这才明白,她从口中取出一颗米粒大小的白色药丸,道:“这颗‘百花丹’是我师父研制的,可解诸般毒药。自我十二岁起,每逢出谷,便会置一颗于舌根下。这个习惯亦是我师父教会的。”
老农阴恻恻笑道:“高明,高明。”说着吞吐了几口烟,道:“我这烟锅子里的‘七星香’却并未经过你的口中,为何也对你不起作用?”唐西瑶微微一笑,将领口边的的丝线扯断,从中取出一个指头肚大小的布袋,言道:“这香包是用‘灵犀粉’混合‘月明叶’所制,可净化迷烟毒雾等,也是我师父做的。”老农脸色铁青,冷冷哼了一声。
唐西瑶将香包收起,道:“你问了这么多,我都回答了。也该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了吧。”
这时忽闻屋中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唐姐姐,对不住。”随着话音走出一人,唐西瑶看清后大是意外,此人正是她和叶随云在闻香岭结识的小姑娘肖天歌。唐西瑶奇道:“你。。。天歌。。你怎么会在这里。”
肖天歌道:“近日频频发生有人冒充恶人谷,在各处为非作歹,胡乱杀人。我与爹爹奉命出谷调查,也是前一日才来到这个村子。”
唐西瑶道:“你是说,近些时日各地发生的种种恶行并非恶人谷所为。”
“当然。恶人谷虽然名声不好,其实都是些走投无路,亡命天涯之人汇聚在一起。其中确实不乏奸恶之辈,但有谷主王伯伯节制,谁敢随意作恶。”肖天歌道。
唐西瑶问道:“你说的王伯伯是王遗风?”
“不是他是谁。如王伯伯这等豪杰,又怎会纵容手下滥杀无辜,更别说他自己了。”肖天歌道。
唐西瑶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如果不是王遗风,又会是谁?”肖天歌听她说的奇怪,问起缘由。唐西瑶将中原武林发生的多起命案之事说了,尤其是死者的样子,看来都像是死在王遗风掌下。肖天歌也很惊讶,原以为此些嫁祸之事仅是发生在西陲边塞的大漠之中,没想到中原竟也出现。
“等等。。。”唐西瑶突然想到什么,“你刚才说和你爹一同出谷调查,那他。。。”一指始终在旁默不做声,不断吸烟的老农。
肖天歌点点头,叹口气道:“是呀,我爹的名头你可能听过。。。”不待她说完,唐西瑶已冲上前道:“你是肖药儿前辈。”
那老农正是肖药儿,他嘿嘿一笑道:“你师父是不是从不肯提起我。”唐西瑶顾不上他的言外之意,激动道:“我可算找到你了前辈,我等千里迢迢远赴大漠,就是为了找你。”
肖药儿一愣,也是有些意外,只见唐西瑶已经冲出去,牵着骆驼进到院中,后面的车板上躺着叶随云。她激动难抑,语速飞快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通,末了道:“我等数人深入大漠,寻访恶人谷,全无恶意,亦与武林恩怨无关,只愿求前辈为他祛毒。”
肖药儿也有些吃惊,上前仔细查看,说道:“他竟然还活着,两年前,歌儿对我说有个人中了天蚀灭未死,我本是不信的,想不到竟是真的。”他说着,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药瓶,倒了些黏稠似油的液体在叶随云身上各处,用手擦匀后,稍加观察。只见涂在叶随云额头的油色不断变化。唐西瑶不知此举何意,心想定是在解毒,暗暗高兴,不敢出声打扰。
肖天歌对她道:“刚刚我老远就认出了你,对爹爹说你就是那个医术高明的姐姐,他让我躲起来不要露面,说要试试你的能耐。你可不怪我吧。”唐西瑶摇着头道:“当然不怪。感激你犹为不及。若非你当日赠药,叶哥哥怕是早已没命。”
肖药儿围着叶随云转圈,时不时用手触碰抹了药油的部位,边说道:“原来是遇见了鉴真和尚,嗯,老和尚不惜耗费修为,用清凉咒九字真言护住了他的脑袋,难怪,难怪,这小子福缘不浅。”说着手上不停变换方位,或按或点。唐西瑶瞧的暗自惊讶,肖药儿诊断的手法与常规医道大相径庭,不切脉,不下针,只是用手在各处施力,加之观察药油的颜色温度变化,竟然就可以如师父般,准确的判断出情况。
只见肖药儿眉头微皱,道:“要不是后来被人猛击中头部,倒确实没有大碍。这小子功力之高,世所罕见,老朽倒有些好奇了,什么人有能耐,如此轻易直接击中他的脑袋。”
唐西瑶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待他复原之后自会清楚。”肖药儿将叶随云身子反转,一番细查后嘿嘿笑道:“原来如此,是被人偷袭在先了。”唐西瑶闻言莫名一惊,问道:“什么?”
肖药儿道:“他在最后受致命一击前,后心就已中招,嗯。。。还是极高明的点穴手法。”
唐西瑶脑海犹如一片乱麻,似乎有个极可怕的念头,却一时想不明白。却见肖药儿面色也是一变,说道:“等等。。他这是碰上了谁。。。嗯。。。不对。。就算渡会老秃也没这个能耐。。。难道是。。也不对。。。嘿嘿。。看来是遇上吕纯阳了。我说的对不?”见唐西瑶点头,接着道:“这北斗天环的威力,我也是只闻其名,从未亲眼见过呀。”说完肖药儿站起身,又重新点燃烟锅,道:“看在歌儿的面上,老朽本也愿意帮你们一遭,可惜此毒无解。”
唐西瑶见他医术高绝,本是充满信心,却不料最后听到这么一句,一颗心顿时沉下去,急道:“天蚀灭不是出自你手吗?怎会解不了?”
肖药儿道:“没错,是我所制。拜你师父所赐,打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是要配出一种连他也无法化解的奇毒来。好消息是我确实成功了。坏消息是不但你师父解不了,我也解不了。我曾经花费四十九日,尝试制作解药,可惜最终效果并不理想,对天蚀灭仅有抑制之功,却无法根除毒性。当年歌儿在闻香岭给你们的就是此药。我原本打算将天蚀灭销毁,但后来转念一想,这世间若有一种谁都解不了的毒药,不也挺有趣的,不是吗。”说完嘿嘿阴笑个不停。
唐西瑶但觉此人简直不可理喻,想到叶随云恢复无望,心头火起,忽感到脖颈一阵轻麻,接着眼前发黑,昏迷前只听肖天歌惊呼:“爹爹,你做什么。”“嘿,连他徒弟都摆不平,岂不让那老家伙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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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小小三人在黑牛的指引下,奔赴鸣沙山,寻找苍狼帮的老巢沙狼堡。疾赶了一日,忽听銮铃不断,举目望去,远处一队伍正由南向北缓缓行进。几人驱驼上前,只见那队伍当前是二十几个腰悬利刃的汉子,在大声谈笑着。各马鞍上插着一杆红色旗子,其中图案却并非苍狼帮的黑色狼头,而是两柄交叉的利斧。冷小小三人一望便知,那正是恶人谷的标识。队伍后面用绳索拖着一行年轻女子,全都捆缚双手,衣不蔽体,不断发出哭泣哀求之声。黑牛道:“不是苍狼帮。。是。。是恶人谷。”雁无忧皱眉道:“看来我以前真是想错了,这恶人谷当真穷凶极恶至厮。”萧凝儿怒气勃发,道:“管他是谁,没一个好东西,全杀了。”
冷小小虽也恚怒,仍提醒道:“留几个活口。”想不到自己本意是调查天策失枪之事,却又意外牵扯出了恶人谷。暗思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
这时对方也察觉了他们几人,带头之人是个长相凶神恶煞的汉子,脸上一道巨大刀疤甚是骇人,他喝道:“吾那几人,做什么的,过来。”
四人依言上前,冷小小问道:“你们是恶人谷的?”那疤脸人见这几人神情平静,似乎并不如何惧怕自己,正感奇怪间。他旁边的一个同伙见到萧凝儿貌美,径直伸手去拉,口中道:“这个是我。。。”只听擦擦两声,话音断绝。那人的手和头双双飞上了天。
众匪大惊,纷纷叫嚷着拔刀,乱作一团。那边冷小小三人早已冲入匪群,嘁哩喀喳一通乱杀。黑牛也抢过一柄马刀,随在三人身后奋力劈砍。一干歹人本就不是对手,加上出其不意,转眼之间,尸横遍地,非死即伤。
冷小小反手将一个身穿坎肩皮袄的贼人劈落,晃眼间依稀看到那人手臂上纹着个狼头图案,正与苍狼帮旗帜相同。他不由一愣,顿时明白了什么。
这时众贼被消灭殆尽,只剩那带头的疤脸人颤颤巍巍站在当地。只见他手中刀不由自主滑落,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雁无忧走过来,举剑作势要砍,边说道:“你们歇歇,这最后一个交给我了。”疤脸人带着哭腔道:“好汉。。。好汉饶命。。。”
那边萧凝儿喊道:“等等。”疤脸人如获救星,对萧凝儿磕头道:“多谢。。。多谢女侠饶命。”哪知萧凝儿道:“本姑娘还没杀够,这个让我来。”疤脸人魂飞魄散,不停发抖。
雁无忧道:“你这也太不讲理了,明明是我先说的。”
“那又怎样,上次就被你用无赖手段抢了先,这次最后一个必须让我杀,你让开。”萧凝儿道。
雁无忧对冷小小道:“冷兄,你来评评理。”
冷小小双手轻拍,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随意吧,反正他并非苍狼帮的人,你们随便杀。”
疤脸人一听,疯狂嘶喊道:“是。。是。。我是苍狼帮的人。”
冷小小与萧雁二人相视一笑,又转头问道:“你们不是恶人谷的吗?”
疤脸人道:“那是假扮的。”
“假扮?”萧凝儿道。
那人答道:“是我们帮主叫我们干的,他说要把动静搞得越大越好,再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恶人谷头上。”
“为什么?”冷小小问。
“这可不知道了,帮主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干。”疤脸人道。
冷小小一指车中的几捆崭新钢枪,问道:“可知这是什么?”
疤脸人变色道:“这。。这些东西为何在这儿?。。。不。。不干我事,那些当兵的可不是我杀的,是他们。。。”说到这儿,他乍看到眼前这本面无表情的人突然见眼神之中寒光闪烁,只吓得更加结巴,道:“那个。。那个长官还。。还活着。。”
冷小小喝问道;“什么长官?”
“听那些兵都叫他皇甫将军。”疤脸人道。冷小小立知他说的定是皇甫惟明,也是这次向边塞驻军运送天策府军械的总指挥。从疤脸人口中得知皇甫惟明被关押在沙狼堡,冷小小当即决定前往营救。雁无忧本欲将疤脸人一剑解决,冷小小却要留着他,以防万一。
萧凝儿将一众被掳掠的女子救下,要她们在马贼的货物中找到食物和所有能带走的值钱物件,赶快回家。女人们千恩万谢,牵着所有的马和骆驼走了。
几人也都换了马匹,押着疤脸人前往沙狼堡。路上得知他叫胡图,是苍狼帮属下的一个小头目。雁无忧笑着道:“胡老哥,我的剑最多能飞出五丈,你最好乖乖的引路,别起什么歪心思,否则无论如何你也跑不过它。”说着拔出佩剑,在掌中不停转动,也不知他如何做到的。
方才几人杀马贼的过程,狠辣利索,一气呵成。胡图都是看在眼里的,知道这小道不是说笑,连连点头,大气也不敢出。
走了不远,又见到前方有人,冷小小离着老远,一眼就认出那是十几个身穿神策军服之人,似乎正在原地等待着什么。胡图看到前边的神策兵,面上喜色一闪而逝。冷小小却早已瞧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