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夫人一大清早得了女儿传来的信儿,忙递了牌子。其他外命妇若见皇后,要先递了牌子排着,再等皇后那边的回音,若是不得脸的排上三到五天也是有的。可那拉夫人是皇后的亲额娘,旁人自然不敢怠慢,清早递了牌子,下午就传出话命那拉夫人进宫。
那拉夫人忙按品服大妆,收拾了平日女儿、外孙、外孙女爱吃的进宫。才进了西华门,侍卫就招手放行,另叫过几个小太监替她拿东西。一路进了坤宁宫,遇到的内侍、宫女莫不垂首行礼,内外命妇偶有见到更是无不寒暄问好,使得那拉氏夫人好不得意。才进了坤宁宫,绕过正殿,正要进暖阁,连海看见她,就笑着迎了上去,极利落的打了个千儿,笑道:“可真是母女连心呢!娘娘方才还念叨呢,夫人可巧这会儿就来了。”说着就领着那拉氏夫人朝里走。
那拉夫人一面笑道:“有劳公公了。”一面从袖中拿出一张叠好了银票悄悄塞到连海手里。
“呦,这每回都劳夫人,奴才都过意不去了!”
那拉夫人应道:“公公伺候皇上、皇后娘娘,这么一点子意思也是该当的。”
二人来到暖阁,当值的宫女打了明黄的门帘。一阵凉气扑面而来,皇后靠在迎枕上手里捧着书看着。
景娴听到脚步声,抬头见那拉夫人来了,搁下书忙起身迎道:“额娘来了。”
那拉夫人刚要行国礼,就被景娴扶住了,眼看着也要八十的人了,景娴实在不忍心让老人在给自己跪下行礼,笑着道:“额娘,今个儿又没有外人,国礼就免了,女儿好久没和额娘说说话了。”说着就拉着那拉夫人坐下。
那拉夫人打量着自己的女儿,见她身著一件大红色金玉满堂纹样镶墨色蝴蝶纹边的旗袍,襟口挂了珍珠手串。梳了两把头,发上簪了金凤朝阳簪,又斜插了一只云纹镂金簪,一面戴了点翠蝴蝶耳挖簪,笑着道:“娘娘如今这穿戴打扮倒显得更年轻了。”
“我都快五十岁了,还年轻什么?不过就是保养的好些罢了,也就额娘觉得女儿还年轻。”景娴笑着说。
宫女端上一碟荔枝,一碟切好的芒果上来,景娴剥了一个荔枝递给那拉夫人。
景娴命内侍、宫女退下,身旁只留了容嬷嬷伺候。
母女说了一会儿话,就听外间过来回话,说是皇上晚间要过来,问娘娘可有什么要添的菜。
“添几个素菜,清爽些便可。”
墨玉忙应了下去吩咐,过了片刻过来回道,“娘娘,咱们小厨房送了些新做的□□,娘娘可要用些?”
“摆上来吧。”见景娴应了,宫女们抬过一张小几,放了几碗精巧的□□,上面撒了一些葡糖干和切成小丁的西瓜瓤。景娴看了,说道:“送几碗到上书房给十一和十二,让他们今日早些回来用膳。”说完又吩咐将永珲和宁萱领来。
话音刚落,却见门帘一挑,乾隆走了进来。众人见他进来,忙跪在地上请安行礼。景娴起来欠了欠身道:“我寻思皇上还要再晚点才能过来呢,外头的事儿结了?”
乾隆道:“今日外头事儿不多,结了便过来了。”走到那拉夫人跟前儿,将那拉夫人搀了起来,“夫人起来吧,朕跟前儿不用这些虚礼,越发显得生分了。”
见乾隆额上有些汗珠,景娴拿出帕子递给乾隆,乾隆接过,闻到帕子上有淡淡的薄荷清香,瞬间觉得凉爽了不少。
景娴笑着递给乾隆一碗儿□□“皇上今日来得巧,这□□刚做好端上来。”
乾隆尝了一口,笑着道:“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朕的五脏庙都瞬间降温了。”
一席话说的众人都笑了,宁萱和永珲进来行了礼,乾隆将两个孩子招到身边坐下。
一会儿,去上书房送□□的小太监来回道:“两位阿哥说‘前几日就答应了今日去三哥府上和几位哥哥聚聚,今日便不在宫里用膳了’。”
乾隆听了,挥了挥手让小太监下去,如今自己的几个儿子当然除了老五永琪关系都极好,常隔三差五的聚聚,这样兄弟和睦的情况乾隆也是乐意看到的。
外头过来回话,晚膳得了。乾隆便命摆膳,又留了那拉夫人一道用晚膳。晚膳后,那拉夫人方才出宫回府。
送了乾隆离开,景娴并无睡意,靠在窗前静静的坐了会儿,才让容嬷嬷伺候躺下。想着今日那拉夫人说的那件事儿,心里寻思了一番,并没有什么不妥,这才安心的睡了。
今日旬休,乾隆依然如往常一般早早的起来。
晨光透出,天色越来越亮,船上的人们彼此看得清衣裳的色彩和精细的花纹了。
晨风似乎停息,微波也消失了,人们都在期待着,不但紧张、专注,甚至有几分神圣庄严。
一束红光骤然射出,宁萱兴奋地用耳语般的声音悄悄说:“皇玛嬷,快瞧,快瞧哇!太阳露出头了”
凤头大篷船缓缓驶进荷花丛中,那田田的荷叶与袅袅的荷花便触手可及了。清晨的荷花鲜嫩的花瓣上还滚动着莹莹的露珠,点缀得那一片白的、粉的荷花更加清新秀逸。景娴顿觉得心中一片清明,静静沉静在这一片荷花仙境中。忽地,耳边响起一串轻灵的琴声,一如清晨荷花纯洁淡雅的清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景娴为这妙绝的荷花美景倾倒,为那清澈灵秀的琴音叫绝。
太阳升起来了!
花蕾开放了一枝,十枝,百枝,千枝!仿佛在“噼啪”地轻轻炸裂,仿佛在“沙沙”地舒展花瓣。荷花那特有的清香刹那间迎面扑鼻,弥漫在荷田的仁下左右东南西北,笼罩了凤头大篷船口荷花越开越大,花香越加浓烈,香浸眉目鬓丝,香染绣领衣襟,连呼吸都是香的,直沁心脾!
景娴忍不住赞叹起来:“真是太美了,犹如仙境一般。”
“太香了,萱儿都醉了。”
“这可不就是仙境!”乾隆道。
太后笑着让小太监折了几只荷花,插在花瓶中。
永珲同宁萱走到船头,见荷叶下游着几尾红鲤煞是好看。
太阳越升越高,光芒四射,渐渐透出炎炎夏日的威焰。但水面上、荷田中,清风习习,吹面生凉,芳香袭人,衣拎映碧,更有船篷遮去日光.清爽有如新秋。
只见一叶轻舟由桥洞下撑出来,两个小太监伏在船帮上洗涤刚刚挖出的鲜藕。小舟驶近大船,两个小太监头顶银盆,盆中满满的,尽是雪白肥圆的嫩藕,向太后跪呈。大船上的宫女接过来,太后命人赏了两个小太监。小太监跪叩谢恩后,小舟如飞划开,不多时就隐没在远处岸边的柳荫中了。
宫女选了几个嫩细长的小尖藕,在冰桶里湃了一阵,便削皮去端上桌。品尝新上的冰藕片,脆生生凉津津,嫩如笋尖、甜似蔗霜,真真是“冷比雪霜甘比蜜,一片入口沉疴痊”。
吃了几片,景娴怕太后吃多了伤身子,便笑着道:“生藕性寒,太后和皇上都少进些。”
太后点头道:“皇后说的是,两个孩子也别贪甜,在伤了身子。”
两名奏事太监,急急忙忙上了小舟,急急忙忙向大船飞快地划过来。
两个奏事太监在船头跪定,气喘吁叮地叩头请安,向乾隆奏报:“启禀皇上,一等承恩公那尔布归西了!”
乾隆听完,见皇后身子微微一抖,眼中也充满了悲伤之情。
太后拉着皇后的手安慰了几句,景娴心里明白刚刚悲伤完全出自于这具身子本能的反应,自己这几年总共见那尔布算起来不超过十次,每次也都是说说场面话,走走过场。
“谁来报丧?”乾隆问道。
“回皇上,是那尔布之子,散佚大臣瑞明。”
“现在何处?”
“苑门外候命。”
乾隆看了看皇后,又望着太后道:“朕与皇后去见见瑞明。”
太后点头道:“是该去见见,这儿皇帝和皇后不用操心,两个孩子也随哀家一会儿去慈宁宫歇息。”
景娴谢了太后,就随着乾隆上了小舟。
瑞明见皇上和皇后来了,先行了国礼,景娴上前将他扶起来。瑞明这才痛哭起来,但还竭力维待着必要的贵族体面,很是端庄肃穆。景娴也落起泪来,瑞明收住泪,向乾隆和景娴讲述事发经过:中午阿玛还好好的,饮茶用膳都与往常一样,膳后午睡.醒来又去书房看了一会子书,从书房出来,阿玛将家里人都叫到面前,一一的嘱咐要忠于皇上,最后望着门外叹了口气说是再也见不到娘娘了,说完只见他把头一低.就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了。见阿玛好半天没动静,忙上前见阿玛口角流出的长长涎水,上前探了鼻息,已经没气儿了。
乾隆见皇后默默的流泪,很是心疼,轻轻的拍了拍皇后的肩,说道:“逝者已逝,皇后不要太过悲伤,伤了身子,反而让老丈人走的不安心。”
瑞明也哽咽着道:“娘娘若哭伤了身子,阿玛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景娴强收住眼泪,道:“额娘怎样?”
“额娘哭了一阵儿,就被送回去休息了,娘娘不用担心额娘,奴才会照顾好额娘的。”
朝廷恩礼有加,十分隆重。除了按一等承恩公规模葬祭抚恤之外,又加赐鞍马两匹、银二千两。
那尔布府内设了灵堂。用寸蟒红缎罩遮护严密的棺材,安放在正厅正中。正厅前从月台衔接前廊,搭出一座高大的起脊席棚口月台正中安放灵床灵桌,桌前有亭状景泰蓝氏明灯及香炉、烛扦、香筒等五供,悖悖桌供在灵前,下有奠池和拜垫供亲友祭奠。从正堂到大棚,高张素白帷帘,四周挂满了亲友同僚敬送的挽联。大棚左右各站了两排僧人,不住日地念着经卷,为亡者消灾祈福。二门外左侧竖起蟠杆,长过丈余的荷叶宝盖头的寸蟒红缎蟠在风中飘动,向人们报丧;二门外右侧,称为驱路的八面正黄长方旗插在架上,又备太平杠一份、椅轿一乘,向人们表示死者的身份,杠夫、轿夫昼夜侍候在杠、轿之旁。大门外立着大鼓锣架,金漆仁面黑色花纹的鼓帮,是丧事的标志。大门内侧是一班由号筒、喇叭、锣等乐器组成的官吹.随着门外的鼓声为节奏而吹打,迎送来来往往的吊客。
夏日昼长夜短,酉末戊初,天还没有全黑,但吊客已经寥寥。时交戌正,主人送走最后一批客人,便都退回寝处歇息。一天三次家祭,加上无数应酬奠酒跪拜不计其数,把他们累坏了。于是,白天人来人往、忙忙乱乱的灵堂,终于静了下来。僧人们还是敲着木鱼、拖着长长的平板声音念诵着经文,仿佛在为香炉中袅袅升起、慢慢飘散的香烟伴奏;经桌上一列列烛光认动着,与灵前的长明灯相辉映,惨淡的黄色光芒照不透弥漫在堂上的烟云,灵前变得半明半暗。
景娴走进灵堂,眼泪不自知的流了下来,望着灵位,只觉得心一抽一抽的疼。
“给娘娘叩头。”管事乖巧地抢上前跪叩。两名家仆也已惊醒,连忙跪在拜垫之侧,焚香敬上。
景娴奉上三炷香,望着灵位道:“阿玛,女儿来送你最后一程。”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瑞明的声音乍然惊醒了景娴,回首道:“哥哥不用多礼,今日我只想在灵前尽尽孝。”
“娘娘不必哀伤。”瑞明垂头道,“娘娘身担内宫重任,行母仪天下之责,阿玛在天之灵,看到娘娘为皇上,为大清,尽心尽力,必是谅解欣慰的。”
景娴叹了口气,没有说话。瑞明沉默了一会儿道:“天晚了,请娘娘起身。”
走出灵堂,景娴才感觉现在的魂魄才是自己的。
那拉夫人脸像是从水里捞出来出来一样,湿漉漉一片,她牢牢地抓着景娴的手,拖着嗓子不停地喊着景娴的名字,白发从她的额头上凌乱地耷拉下来,整个人憔悴了很多。景娴拿出手帕,为那拉夫人擦去眼泪,哽咽着劝慰了半天,她才收住眼泪。
回到宫里,景娴静静的坐了一夜,没有泪水,只有淡淡的悲伤。
天渐渐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景娴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情。
转眼便进入了七月。相传农历七月十五日是目莲和尚救母之日,叫中元祭扫。佛教故事传说目莲和尚的母亲,生活于饿鬼之中终日难以得食,释迦牟尼佛便下令作盂兰盆会在七月十五这一天将五味百果放于盆中,“供养十方大德”,此后,其母果能得食。目莲死后他的弟子照例举行盂兰盆会,于是一代一代地传了下来。每年七月十五京城各街巷都要搭建高台上设鬼棚座,讲经文放焰火,以济孤魂。临池焚化彩纸制作的法船,燃点河灯,称作“慈航普渡”。皇宫王室更是热闹非凡。
每年中元都在万善殿设盂兰道场,从十三日到十五日,在西苑三海放河灯由小太监手持荷叶燃烛其中布列两岸,数以千计。还用琉璃作河灯数千盏置于太液池中。中流驾龙舟,奏梵乐,作禅诵,由瀛台南过金鳌玉蟓桥绕白塔山到五龙亭而返。
宫里热闹了两日,接下来便准备着前往木兰秋荻。今年因为,东儿还小、小燕子又怀孕身孕,紫薇和小燕子便不能伴驾。
临行前,小燕子和紫薇递了牌子进宫,同皇后说了半天儿的话,才恋恋不舍的出宫去。
回宫已是深秋。
兰馨手中拿了一条新绣的抹额,呈到了景娴手中:“皇额娘,兰儿这几天给皇额娘新绣了条抹额,皇额娘看看绣纹、式样可妥当?”
景娴笑着接到手中细细看来,见是一条宝蓝色绸面打底,上边拿金线绣出了蝴蝶螺钿纹,正中缀着一颗明珠,绣工精致,大样已经出来了,只剩下一些边角还未绣好,一看便知是废了不少心力的,当即赞道:“这宝蓝色拿金线点缀还是雅致中透着富丽,难得的是这绣工!真真儿让人越看越爱呢!你真是费心了!”
兰馨笑着道:“兰儿在府里也没什么事儿打发时间,做些针线活一天便也就过去了。”
“下次将孩子带来,让皇额娘看看小外孙长高了没,长壮了没?”
提到孩子,兰馨眼中的笑意更浓,“女儿怕孩子吵了皇额娘。”
景娴微笑着道:“在吵能比的过萱儿?”
宁萱听说自己,笑着跑过来靠着景娴道:“皇额娘又说萱儿什么呢?”
“说萱儿是个静不住的,刚才又去什么地方玩去了?”
“萱儿刚才去上书房了,两个哥哥都专心的读书,没有发现萱儿,萱儿在外面看了一会儿,便回来了。”
因兰馨在,景娴也不好说破宁萱去上书房是为了缠着和琳教她射箭。
小燕子出了月子,便进宫请安。
见小燕子皮肤到比以前还要好,少妇的风韵也多了几分,真真比没生孩子时还要漂亮。
小燕子生了个儿子,但她更想要个女儿,女儿更加贴心。景娴好久没见小燕子了,今日便将她留在宫里用了晚膳。乾隆因今日有政务要处理没有来,派了吴书来赏赐了小燕子很多东西。
乾隆进来,见临窗的暖炕上,皇后身着紫色绣花旗装挽了头发只插了一根金簪,手里拿着一个没绣完的荷包斜倚在明黄色的迎枕上,一双小儿女躺在皇后两边说着话,这样的场景让乾隆心里一暖。
众人见乾隆进来忙跪地请安,宁萱、永珲和景娴也都下了炕。乾隆在炕上坐了,两个孩子给他行了个家礼,景娴也福了一福就又被他安顿在炕上。“朕听说皇后昨儿晚上着了凉,可宣太医过来瞧了?”
景娴笑道:“瞧过了,并没什么打紧的,吃上两剂药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好生顾着自个儿的身子,宫务让其他人替你分担一些,别累着了。”
景娴笑着道:“瞧皇上说的,臣妾身子没那么娇贵,还好着呢。”
“今儿南苑送来些个新鲜鹿肉,冬天进些这个最是补身子的,一会儿皇后多进些。”说完见皇后那个平金荷包秀工甚是精致,忍不住拿在手中看了一番。
宁萱笑着道:“皇阿玛,这个荷包是萱儿先要下的,萱儿让皇额娘在绣一个给皇阿玛。”
乾隆笑着将宁萱抱坐在腿上,“萱儿难不成是朕肚子里的虫儿,一下子就说中了朕心里的想法。”
两位小儿郎散学回来,景娴就招呼了人移去西暖阁进膳。晚膳后,还要去长春宫小戏台陪太后看戏。
用完了膳就有几个宫女捧了衣裳进来,有几个捧着吉服,还有几个捧着常服,拢共十三四件,都是叠的整整齐齐。景娴拣了件宝蓝色团云纹的常服袍子与乾隆穿上,越发显得清峻挺拔。遂笑道:“还是这样清清爽爽的好。吉服倒显得铝恕!
乾隆在镜前照了照,笑道:“皇后选的自是不会错。”
景娴又换了衣服,一道移驾长春宫小戏台。
到了长春宫小戏台的时候,除了太后旁人早已到了,呼啦啦跪了一地给帝后请安。还未入座,太后也来了。
太后接过戏单,先点了出《火烧红莲寺》后给了,乾隆看了看戏单今日都是吉祥热闹戏,全是太后喜欢的,便选了出《王祥卧鱼》。景娴看了看戏单,还剩下《满床笏》、《劝善金科》、《升平宝筏》、《如意宝册》、《平陵会》这几出没点,便点了《如意宝册》。便命和敬、和婉等几位公主点。
陪着太后看了一晚上的戏,第二日,景娴就病情加重了,养了半个多月身子才好起来。
入冬数九,虽说这天正是“一九二九不出手”的时节,可这天仍是冷的邪乎。景娴站在坤宁宫的玻璃窗前看着外头狂暴的西北风卷起一团团的雪,打着旋儿飘着砸到地面上,没完没了的下。
“娘娘,刘大人来了。”
听到通报,景娴走到暖炕上坐下,才让人宣。
一个穿着四品补服的官员跟着小太监走了进来,跪下行礼道:“奴才恭请皇后娘娘金安。”说完将一叠账目呈上。
景娴意在迎枕上看着一片片账目道:“这事儿皇上说什么了?”
那官员恭恭敬敬的回说:“皇上并没说什么,只说这些不过都是些琐事,不必报与他知晓,请皇后娘娘自己裁夺着就是了。”
景娴垂手站着听完那官员复述了乾隆的话方才坐下,“几个皇庄的贡物造册就是,回头你送了来我再细看。让盛京今年多送些鹿、獐子、雪狐来,赶在年前送来,且去吧。”
那官员一一听了,行了礼方要躬身退下。
“等一下,让广州多供些蛇胆来,宫里的也不多了,去吧。”
那官员走后,景娴让人将两个孩子领来,给他们讲了一会儿故事,又被太后宣去慈宁宫,陪着太后和太妃们打了半天儿的雀牌儿。
乾隆三十年元旦,天气晴和,檐冰垂挂、处处积雪,朝阳照的整个紫禁城如琼瑶仙境一般。
紫禁城午门外,王公大臣穿了簇新的朝服,聚集在各自的朝房中,或在桌边闲聊,或在窗下聚谈,或坐在炕边促膝谈心。一年伊始,无不和颜悦色,大讲吉祥喜庆的祝辞。等候礼部官员导引:元旦庆贺大典即将开始。
景娴望着窗外,乾隆三十年终于到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切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