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

距离与狱长见面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五天了，期间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间暗无天日的牢房里的神乙再也没有离开过半步。

刷…

火柴划过盒边的磷纸，一闪而逝的光与热让人迷醉。

然而很快，那一抹跃动于白皙指间的温暖火苗，就在幽暗而阴冷的空气中消散殆尽。

刷…

再一次，白色连衣裙的少女划燃一根新的火柴，一闪而逝的温度在女孩翡翠般的双眸中倒影出一丝贪恋的色彩。

这一闪而灭的火光，并不足以给这个身形娇小的少女带来过多的温暖，在此蹲在墙角卷缩着身体，一次又一次地点燃火柴的她，似乎想要从那短暂的光华中瞥见一个温暖花开的残像。

咔嚓…

就在这个时候，伴着一声嘶哑的金属音，厚重的房门被打开了。

“…早安…尼古拉斯小姐…”

苍白的光芒从门外渗透到室内，光影明灭之间勾勒出黑色少女单薄的剪影。

“现在是早上了么？狱长大人？”

像是不太适应从门外透入的亮光，神乙眯了眯眼睛。

“…我今天来有两件事告诉你…”

“两件事情？让我猜猜看~一件好事和一件坏事？”

嘴角扯起一丝冷冰冰的微笑，神乙似乎刻意想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比较轻松。

“…不…两件都是不好不坏的事情而已…”

微微停顿，虽然在逆光之中神乙看不清狱长的表情，但是在那一瞬间，黑色少女微微皱起的眉头却没逃过少女的视线。

“…第一件事…有人来看你…如果你想见她的话…你们将有15分钟的会面时间…第二件事…我将在明日22点整对你执行枪决…”

“…哎呀…还真是不好不坏的事情呢…”

站起身，神乙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要见我的人在哪里…能带我过去么…”

“当然…”

侧过身，黑色少女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那么有劳了…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请讲…”

“狱长你…杀得了我么？”

半开玩笑地调笑着，此刻神乙轻松的语气像是在开一个微不足道的玩笑。

“…放心…我会尽量减少你的痛苦…”

舒缓的声音一如她那宛若晚风般静谧的气质，在此狱长少女淡金色的双眸中一丝莫名的微光一闪而逝。

“多谢…狱长大人你…出乎意料是个温柔的人呢…”

接下来一路无言，神乙在狱长少女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貌似会客室的单间，并没有影视作品中常见的隔离玻璃，颇为居家的装饰与布局让人紧绷的神经不经意间放松。

此刻一个身着军装的少女正坐在沙发上，少女冷淡的双眸中似乎并没有太多情感。

“…哎呀…哎呀…”

自顾自地走到军装少女对面的位子坐下，神乙默默目送狱长关门离开后缓缓开口。

“真没想到…来看我的竟然是你…”

“你很失望么…”

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坐在沙发对面的军装少女淡淡地说道。

“不不…我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一开始就没抱有期待的话…失望什么的根本说不上吧…那么…”

“你来见我有什么事么？楚萱？”

说着神乙凭空取出两个酒杯与一瓶威士忌，下一刻泛着诱人的琥珀色光泽的威士忌溢满酒杯。

“你喝酒么？”

“抱歉…我并不习惯喝酒…”

摆摆手，名为楚萱的少女面无表情地拒绝道。

“那还真是可惜呢…香烟和酒可是好东西，当你喝酒喝得头疼时，就不觉得心疼了。再喝下去，等你彻底麻痹的时候，头也不会疼了。至于烟嘛，它可以让你吞吐一阵烟雾，消失在烟幕里，谁也看不到你，谁也找不到你，那个时候，大家会欢呼…该死的恶魔滚回地狱去了…那就让它永远呆在那里好了…”

“…你会在明天被执行枪决…尼古拉斯小姐…”

打断神乙的话语，楚萱冷冷地说道。

“我知道…在几分钟前我刚得到这个好消息…”

对于楚萱的“神通广大”多少有点惊讶的神乙看向眼前的这个貌似有点面瘫的女孩的视线，再次多了一丝赞赏。

“…那么…你今天来就只是要和我说这个？”

“不…不完全是…我今天来只是有一事相求…”

“哦？说来听听…”

“我对尼古拉斯小姐你…很感兴趣…”

楚萱面无表情地说出颇有点挑~逗意味的话语，可是神乙知道这句话只有字面上的意思而已。

“抱歉…你是个好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尼古拉斯小姐…我想我需要解释一下…”

愣了一下，楚萱补充道。

“我对你的“身体”很感兴趣…如果你真的被处决的话…我希望能接收你的“遗体”进行研究…”

第一次，楚萱镜片后的古井无波的双眸燃起一丝狂热的意味。

“呵…想不到呢…我也有这么受女孩子欢迎的一天啊…”

自嘲般嗤笑一声，神乙将身体轻轻靠在身后的靠背上。

“呐…楚萱…愿意听听一个疯子的疯话么？”

“如果是关于你的事情…我很乐意听…尼古拉斯小姐…”

因为那可能会成为非常重要的研究情报，楚萱在心中暗自补充。

“很好…你的求知欲让人赞赏……那么…请听我说……”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乙一口气将杯中的威士忌喝干。

“首先…楚萱…我希望你能记住我…记住我的名字…神乙。沙耶。尼古拉斯…”

“我会的…我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别打断我，好么.请你安静的听我说，好吗？”。

此刻神乙看似强硬的话语中却满是哀求，那化不开的哀伤让楚萱眼中闪过一丝迷惑。

“…知道么…楚萱…我并不反对已经存在的任何事物，因为我根本不关心那些无聊的东西.但是既然存在.就一定是有意义的吧？告诉我…我是有意义的，对吗？如果我真的能够陷入安眠，我希望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块我的墓碑，只要墓碑就好了，连墓志铭都不需要.啊.也许我还会需要一个笑脸的图案。”

不知不觉间神乙的呼吸急促起来。

“我总是像个熊孩子一样在别人身上寻求小小的满足感，哪怕一点点…那么如此贪得无厌的我最后能留下什么呢？你看，这是我家花园里的玫瑰花的花瓣，莎拉很喜欢它们，总是让玛利亚细心照顾…还有这杆长烟斗，只要放入烟草就会自动点火，很有趣是不是，你不是想研究我么.送给你吧。还有这个笔记本……请帮我交给…也由你处置好了，我已经不再需要它了，让我想想……这大概就是我所拥有的一切.”

似乎呼吸有点困难的神乙，微微停顿了一下。

“哈哈.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我也有很多可以告诉别人的事情哦…我还有很多话要说…我想告诉你我曾经只想和那个人一起过平淡的生活，我想告诉你我曾经喜欢吃什么，在八岁的某个下午和玛利亚一起玩了什么游戏，其实我小的时候还生过重病，虽然难受得想死但是我却不想那么快好起来，因为我舍不得妈妈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的感觉。”

“请你冷静一点…尼古拉斯小姐！”

突然站起身，楚萱那仿佛永远不带情感的声音中第一次产生了剧烈的波动。

“…抱歉…楚萱…我…”

咚咚…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神乙的话语，下一刻狱长推门而入。

“…探监时间结束了…”

“…”

什么话也没说，楚萱转身向着会客室的出口走去，再踏出房间的一刹那，楚萱转过脸，这一刻她平静的双眸中闪现着一丝迷茫。

“…该道歉的是我…尼古拉斯小姐…今天我们所说的一切，我都会全部忘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