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柔手握匕首，专心感受着它在血肉里面时的感觉，只有这种感觉能让她抵御住眩晕感。

曾经不可一世的主人在她的眼前此刻就像一个旧麻袋一样软软倒地，而她手中正抓着那柄要命的凶器。

女伴们慢慢地站起身来。她们正在恢复，每个人眼睛里的那种一样一样的冷漠都在慢慢褪去，渐渐变成了她熟悉的那些人。

她不敢继续抓着匕首，松开了，匕首便跟着尸体一起倒在地上。鲜血慢慢溢了出来，气味冲鼻，搞得田柔差点窒息。

熟悉的女孩们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她们没有逃走，地上的尸体好像是一个磁铁，把她们吸引了过来。

田柔蓦然感觉自己才是那个陌生的人。她们都还一样，但是自己不一样了。

女孩们看着地上那个人的脸。没有一个人尖叫，每个人的脸上的表情都和死灰一样。她们平日看到老鼠都会吓得丢掉碗盘，此刻却毫不在意。

阿云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问道：“他……他死了？”

田柔没说话，转身走开，拳头握紧又松开，抹了抹脸。匕首的要命手感还留在手中，她忽然间感到自己变成了一个魔头。

阿云深深长长地吐了口气：“终于……终于。”她走上来，走到田柔的面前。

“阿柔，我一直佩服你，看来我眼光不错……今天谢谢你呢。”

她说罢，转身便想走。

田柔呆呆地叫住她：“你要去做什么？回家吗？”

阿云摇摇头：“不。我回不了家了。我只能换一家继续做侍女。”

“哎？你……”田柔愕然。

阿云摇摇头，扬起脑袋，走了。

其他的女孩们有的开始抽泣，有的跺跺脚不肯多说，但是她们都来到田柔面前抱了抱她，然后一个个离开了这个她们在监视下生活了好几年的院子。

但是田柔分明看到的是一群侍女。仅仅是一群侍女，她们变不成其他的人了。她们有官宦家的小姐，有平民家的女儿，但是没有人能够脱离这一段时间给她们烙下的印记。

她看向一直站在一边的陆明。他抱着胳膊，眼神没有丝毫变化。

“你劝劝她们啊！”她急喊，“她们为什么不肯回家？为什么嘛！”

陆明摇摇头：“但是你不一样。你敢回家，是不是？”

田柔抖了一下。

“我本来不敢回家的。但是现在……我好像更不敢了。”她的眼睛闪烁着。

陆明看了看她，笑了笑，没多说，耸耸肩，俯下身来，在老搭档的身上翻找了一会，掏出一把钥匙，在田柔面前晃了晃。

“不敢回家就跟我把剩下的事情做完。你们答应给我的报酬我是不想了，但是要是能找到他们家的金库，我就不觉得白跑一趟。快点找完快点离开。是非之地，别呆久的好。”

田柔哼了一声。这个家伙在她心绪混乱的时候，脑子里竟然还是只想着他的报酬，真是差劲得可以。

但是陆明只是翻开地图：“有没有什么地方，你们没有去过的？”

田柔只当没听见，徒劳地摆弄着衣服上一块沾了血迹的地方，想把它擦得淡一点。

陆明一边看地图，一边丢给她一个布包：“给你。”

田柔一直没注意他的动作，忽然一个布包就砸到了自己面前，吓了一跳，赶忙一把接住。布包松松的，一下子散开了，竟然是一件衣服，还是女式的，而且是流行的最新款式，衣襟上刺绣着小小的碎花。

“你从哪儿找到的……”她愕然问道。

陆明当没听见，站起身看着地图沿着小路走下去，也没有叫她。

田柔拿着衣服，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没敢多看身后的尸体，一眼都不敢多看。

“前面，那个圆石头后面，左转，有个小屋。”田柔低声说道。

咔哒。钥匙插进去，门锁应声而开。

这个房间和书房很不一样，书房给人一种几十年没有开过的感觉，但是这一间……还是挺干净的，至少没有那么多灰尘。房间里放着好几个大柜子，还好柜门没有上锁。

“他总是来啊？”陆明哼了一声，“守财奴？还是什么？让我看看……”

田柔仍然沉浸在自己杀了个人的震惊之中，但是注意力还是被吸引了过去。

主人那把从来没有被另一个人拿到过的钥匙。而她现在已经站到了门前。门里面是什么呢？

陆明拿出一块布包住手指，拉开柜门。

“这些是什么？”他皱起眉头，翻了翻。里面竟然全都是陈年杂物，放得快要发霉的衣服，旧旧的簪子，香包之类的。但是它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女人的东西，或者说……都是女孩的东西。

田柔只看了一眼就又忘记了呼吸。

“是我们的。”她说。

陆明又开了剩下的几个柜子，依然如此，尽是女孩子们的旧物。

田柔眯起眼睛：“全都是我们的。我们被抢来的时候身上带着的东西……这个变态！这个……这个……”

她浑身都在发抖，冲到柜子前面挨个翻找，乱七八糟飞了满地，终于一把抓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

荷包？

陆明满屋子翻找着金条银块，但是好半天也一无所获。他故意避开那几个柜子，只是在墙上架子之类的地方假装认真翻找，但是他也并没抱多大的信心。

毕竟……藏钱这件事情，老搭档肯定是不会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的。如果想要找到，估计掘地三尺之类是免不了，而这对他来说……他才懒得费那个心思。

他只是找个借口避开田柔激动的眼睛。

田柔见他没注意，低头打开了荷包。包里有一张小小的纸条，已经很旧了，又黄又脆，但是上面的字体还是清晰可见的。

她颤抖着嘴唇读道：

“爹爹一直都在等你。”

她摇摇脑袋，拿着荷包站起身来，忽然跑出了门。

陆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头看着她微微笑了笑，然后低头捡起她激动之下丢在地上的一个小小发饰，跟了上去。

“我要回家。”田柔牵出一匹马来，飞身上去：“跟我走？”

陆明笑了笑：“记得把报酬给我。”

田柔瞄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真的在乎过报酬，别装了。”

“谁装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