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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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车从国道离开,驶向进村的土路。

而坐在驾驶位上的初华,余光正打量着后视镜中的少年。

少年自称为敖丙。

这名字耳熟得很,初华很快确定了这个敖丙,就是在神话传说中和哪吒打过架的那条龙。

如今这条翻云覆雨的龙化成了人形,在车子的后座上正乖乖坐着,像个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地扎好安全带,神色充满迷茫。

初华表示理解。

就算是神仙,也需要适应一下时代差距。

敖丙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只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车窗外的世界,显然这里的许多东西,都超出了他的理解。

他终于开口问道:“初华先生,请问等下我要代替哪吒去做的,是怎样的工作?”

初华随意答道:“你去做群演,剧组正好缺两个人,昨天都和导演说好了的。”

敖丙愈发迷茫,“群演是……什么?”

“拿你们的话来说,就是戏子,不过没什么戏份,在旁边站桩,填充下背景的那种……敖丙,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和你说,不要看不起群演,在几千年后的今天,这也是个正经职业!”

见这条小龙出现动摇,初华继续忽悠道:“群演不难做,一定没问题的,你们都别慌。”

敖丙面露困惑,“……我们?初华先生也要一起吗?”

初华指了指副驾驶位上的空气:“不是我,是他。介绍一下,这位是你今日份的同事。”

敖丙视线转向无人的座位,神色愈发茫然。

初华把手伸出去,精准的拍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笑道:“这位是招宝,来你们认识一下。”

自从上车后就不曾泄露过一点存在感的男人,被初华上手拍了一巴掌后,终于在空位上显露出光影轮廓。

敖丙恍然道:“隐匿术?”

随即小龙若有所思的看向初华:“我都没有丝毫察觉……没想到,初先生居然能轻易看穿这种等级的隐匿术,果然不是寻常人类。”

初华笑道:“也没有,我只是眼神好,比不上你们修行的时长。”

想了想,初华又补充道:“招宝也是神仙,来了三天了。大概因为他性格内向,所以比较害羞,不露脸,也不怎么爱说话,别介意哈。”

虽然看不到表情,但招宝在听了“内向害羞”这个词后,是转头看了初华一眼的。

而此时的初华正看着敖丙懵懂的小脸,感到了一点不忍心。

但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

敖丙来到现代社会,满打满算还不到一个小时,就直接被他拉进村里去干活了。

初华也不是什么黑心小老板,只是“天道穿越局”突然找上了他,给他交代了个项目——天上神仙要下凡,请他来做人间的引导者。

这第一个任务,就是帮助神仙们在人间自力更生。初华想完成这个任务试试看,于是发动自己在人间的人脉,找到了临时工作。

初华安慰道:“群演的戏份不重,好拍,有我带着你们,会很简单的。”

得到了安慰的敖丙感到了安心,轻轻点了点头。

初华又嘱咐道:“招宝你不能整个人都消失了,咱不露脸没事,但至少要露出身体。毕竟群演不用卖脸,只卖身。”

后座的龙警觉起来,提取到了让他在意的信息:“……卖身?”

“别想太多,就是用身体去工作,换取酬劳。”初华神色纯真坦荡,“比如说去搬砖,工地搬砖可是个好活儿。”

初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脸的遗憾,“搬砖这行门槛低、好入门,又是正经工作,但招宝说什么也不愿意,就怪可惜的。”

招宝的身形本来还试探着若隐若现,但在听到“工地搬砖”的关键词后,一秒原地消失。

初华没有察觉到副驾驶位上那份无声的抵死不从,清爽的交代道:“招宝是三天前过来的,这也是他第一次出去工作。但毕竟来都来了,咱们就好好干。”

初华与导演是老相识,昨天打了个电话,今天就带人过来了。

导演正在拍一部小成本制作的古代网剧,这两天在村里拍摄,知道初华的需求后,就直接把敖丙和招宝塞进来补位了。

群演是个正经职位,在天道任务那里能算数。在搬砖的提案被否决后,这是初华利用自己人脉最快能找到的工作。

在乡村土路上颠了一路,初华终于到达了拍摄现场。

几米外就有村里大鹅成群结队的溜达,村民们好奇的伸着脖子围观,环境很原生态。

他们一下车,导演就围了过来:“初老弟你来得正好,群演都到位了,你的人也赶快换衣服,咱们直接开拍……唉等等,你带的这个小兄弟,让我看一眼!”

导演看清了刚刚下车的敖丙,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一把拉住了初华,“可以啊小初,你这是要……开经纪公司了?动作可够利索的,连新人都已经物色好了。”

初华将自己的小帽子压好,“没有,我回家养老了。”

导演:“别逗了,你才几岁呀,青春靓仔一个,又没有秃顶的烦恼,好好的养什么老?”

导演凑近了一点,小声问:“初老弟,我这个剧的主题曲一直留着给你,那些谣言我根本不信的,老弟你……”

初华懒懒的打断道:“……别等我了,我真的不弄那个啦。老哥,你看看我带的群演怎么样?够不够你的要求?”

说回工作,导演被转移了话题:“那个小帅哥很不错呀!刚刚下车的那个别走!来,过来。”

敖丙就站在不远处,虽然不是很确定导演是在叫自己,但他还是配合的停住了脚步。

导演拉过来打量几眼,喜上眉梢道:“这相貌当什么群演啊?小初你真是太谦虚了,来来来,我这里有个更适合的角色……”

初华也觉得凭敖丙的颜值,空降个男配都很可以。果然导演识货,拉住敖丙,神色欢喜道:“长得这么好看,去演个东西吧!”

初华:“……?”

“我们正要拍庙里的戏呢,但这庙里光秃秃的啥都没有,小帅哥你就上桌演个石头神像吧,很容易的。”

因为剧情需要,庙里得有尊神像。可是一个石头像要好几万元,导演不舍得花这个钱。

“本来我是想拍个空庙,然后后期抠个图对付一下的。”导演喜滋滋搓手,“但这个新人,就有一种莫名很合的气质,初老弟你来的太是时候了。”

初华听明白了,转头对敖丙说:“今天的工作不难,你站着一动不动演个石头就好了,很简单的。”

敖丙的一脑袋问号几乎都具象化了,他艰难的跟上了节奏:“我只要不动就行,对吗?”

得到了初华的肯定回答后,敖丙懵懵的跟着化妆师走了。

看着导演还在眼巴巴的望着自己,想起来自己此次前来的任务,初华找了一下,才从空气中精准的揪出了招宝,将人提到了导演面前。

凭空出现了一个人,把导演吓了一跳:“这儿咋还站着一个人呢!竟一直都没看到?”

招宝配合着初华手上的力道,终于显出了自己的身体。

导演看了看招宝,认同的点了点头:“这才差不多,初老弟你刚刚带来的那个,长得哪里像群众演员了?再看看这个,这才是天生做群演的料子——我现在一直盯着他的脸,我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初华竟觉得好有道理。

因为到现在为止,连他都不知道招宝长啥样。

初华拥有种族天赋,一向视力奇佳,即使是这样,刚才他也是根据空气中光影折射的微妙违和,才能成功把招宝反隐的。

明明人就站在身边,高高瘦瘦身姿挺拔,脸上却仿佛打了一坨天然马赛克般……偏偏就叫人记不住他的长相。

甚至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看,脑袋里都不会留下任何关于他的印象。

导演说完话,觉得自己这话有点得罪人,连忙又打了个补丁:“这位群演,无意冒犯,刚刚就是打个比方。”

男人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介意。

初华也觉得他不会在意,说不定心里还挺得意,这是被人当面夸奖了业务能力。

过了一会,敖丙换了衣服后又化好了石像妆,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来到了庙里的供桌上。

他双手在身前交叠,微微低头,遮住了眼神中的迷茫。

可是这样一来,他整个人也安静下来,姿态优雅,显得十分端庄。

本来初华还在担心,怕敖丙第一次当群演会不适应,但初华很快意外的发现,敖丙演起来竟然很像那么一回事。

开机后,这场戏的角色陆续涌入庙中,群演村民们将食物和香火供上供桌,跪在“神像”前,口中喃喃有声:“已经旱了两年,今年不能再没有雨了,种不出庄稼,全家老小都要饿死了,求神明保佑……”

……连年大旱,百姓备好供品,向神祈雨?

村民跪拜祈愿,看着他们虔诚的眼神,敖丙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个群演是来干什么的了。

敖丙的眼神褪去茫然,望向庙外。

导演正在和初华交流:“不错,这条过了。正好今天天气好,这一镜后就是雨里的镜头了,你后天再来村里一次,我定了洒水车进组拍雨戏。”

初华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的阳光突然就没了。

两人抬头望天。

之间刚刚还晴朗的天空,在几秒间变得阴云密布,两人还没来得及跑,漂泊大雨已倾盆而下。

导演一边拽着初华跑,一边大吼:“不是说今天没雨的吗!天气预报又坑我!?”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乱了拍摄计划,众人抱头逃窜,初华躲进庙里,还没来得及擦擦头上的水,就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

他转头望向庙中央的敖丙。

敖丙仍然在维持着石像的模样,身体一动不动,态度尽职尽责。

但他虽然不动,身上却似乎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初华认真的观察了一下,找到了答案。

原来是敖丙的小眼神不再迷茫。

他此刻正慈爱的注视着……这群跪在神像前被暴雨下傻了的村民群演们,神色间充满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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