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是能够改变世界的伟大力量没错，但对于人类而言，这份伟大的力量，在有些时候却也显得太过冰冷无情。

非是人类在追逐着知识啊，实则，知识同样也在追逐着人类。

当第一个调整人诞生于这个世间，其无形中意味着的影响，便令人类这个种族被分割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不同阶级。

体质更强、思维更快、寿命更长……伴随着更多改造技术的诞生，调整人与自然人之间的客观差距也就变得越来越大，而资源本身“有限”的性质，则注定了这项技术无法被普及到当初全世界超规格的近千亿的人口数量。（注：主世界并非地球，大小同样也不一）

高高在上的天人们不会在乎小虫子们过得怎么样，而更在乎实际利益的统治者们，也同样不会喜欢“又懒又笨”的愚民们，要想挣脱天生的永恒阶级，自然人便只剩下了唯一的一条道路——向[天地银行]借贷，购置义体，进行改造，然后在高度内卷化的各大企业中，以剩余、至死后的人生，赌一赌未来生存下来的可能。

其实谁不知道呢？

早在进入公司的那一刻，闪耀的天机星便已经昭示了它们的命运，在序列号1-72的“福地”之中，等待这些人的，从来便只有“丁”这个代表着可消耗人员的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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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敞篷三轮车中，望着周边飞掠变换的景象，沈询并不能算是久违的被勾起了一点回忆，想起了那些在真武制药时、已经残缺了的记忆。

有关部门派来的接待者在先前已经自我介绍了，自称是曾经在龙门生化就职的丹鼎道人，号“白渡子”，由于在一次意外事件中，本体遭到天人的感染，从而被龙门生化作为“废品”主动移交给了[有关部门]进行处理回收。

“[真是烂到透顶的一个时代。]沈询先生你现在应该是在这么想吧。”温和而清朗的男声响起，见到客人久久不语，白渡子倒是很健谈的开始主动搭话。

沈询点了点头：“确实，烂到透彻。白渡子道长你这时说这话，是想……？”

“想找个话题聊一下而已。”白渡子很快抢答，从盒子里发出了笑声。

“在来之前，我就从大姐头那里特意了解了沈询先生你的信息，知道你是从百层向下、真武制药所统辖的那几个楼层上来的。百层向上都是受到天光侵蚀较为严重的高危区域，想当初，贫道被老东家装在罐子里头送上来的时候……哈哈哈，其实我当时的反应也和沈询先生你差不多来着，完全想不到这个世上居然还有这么、这么……”

“过得这么凄惨的地方。”沈询好心的给提醒道。

“哦对，是过得这么凄惨的地方。”白渡子也不见尴尬的继续说道：“反正嘛，对于当时以前都生活在百层以内相对安全楼层的我来说，那副场景，可谓说是震撼人心。”

沈询好像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所以你就下定决心，要拯救他们、要给他们带来好的生活？”

“不不不，那沈询先生你可就太高估我了。”白渡子哈哈大笑，立刻否定道：“我先前不是就说过了吗？我的目的……从来都只是[行善积德]而已。”

鲸川市是属于天禄府的一部分，而天禄府则又是与天福、天寿两府一同合称“三天古府”，承接着旧世界-“古国”的法统。比如说，以“信用点”为核心的这个公民福利体系，便是依托于旧世界残存的AI系统“中庸协议”而构建的。

在这个体系中，“好事”也成了一种有价值的具体事物，由系统所给出的“信用点”多寡来进行衡量，在复古的风潮莫名其妙的被掀起来之后，这种行为也就被很多人戏称为“积累善功”。

“见识过天空有多美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甘愿把头埋进泥地里呢？贫道第一眼就能看出来，沈询先生，你同样也是与我有些相似之人。”白渡子坦然答道：“贫道把我的这个故事告诉你，目的不是为了其他，而是想让你明白，[有关部门]事实上并不在乎你心中想的到底是什么，为了了脱离这个鬼地方也好，为了取得更进一步的力量也好，只要能好好的完成分配下来的任务，[有关部门]便永远是你最为坚实的后盾。”

“是这样吗？……好的，我明白了。”沈询点了点头，灵机一动，猜到这可能就是那个“魁”吩咐他这样来安抚自己的。

果然还是“天魔种子”这个身份没法让人放心啊……一时间，想到[波旬]这个家伙接下来还会给自己带来的麻烦，沈询被气的就有些牙痒痒，脸上突然间便是顿时一黑。

“你能明白那就最好不过啦。”白渡子又笑了起来，似乎很是满意的样子：“虽然贫道在其中也有一些'并不重要'的利益考量的念头在没错，但从贫道个人观感的角度来讲……我还是很看好沈询先生你的嘛！”

你说是那就是呗……沈询表面上神色不动，很配合的也是跟着说了一些客套的场面话。

想来应该是早就做过计划了的缘故，就在说话的这些时间中，转眼间，三轮车便已经带着沈询到了地方，刚好掐着时间，在他最后一句话落下的时候。

石质的仿古院墙上爬满了爬山虎，而院墙内，则也同样是一片满是枯枝落叶的荒凉模样，透过网状的钢铁穹顶，苍白到有些吓人的月光洒下，给这片钢铁丛林中的格格不入之地更添上了几分神秘的静谧感。

望着这仿佛从自己曾经的记忆中具现而出的景象，沈询一时间有些失神，忍不住轻声喃喃：“真像啊。”

“沈询先生你说什么真像？”白渡子好奇的问道。

“不，没什么……”沈询摆手，回过神来，忽然间笑了笑：“我只是为这种设计风格的建筑而感到新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