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雪飓风中的时候，四周都只能看到流动着的雪和冰。由于混了大量杂质，整个颜色变成了肮脏的灰黑色，还不时刮过细碎锋利的石块和树枝。

能见度恶劣到了几乎只能看到自己脚下的程度……最后，已经只能依靠目镜上的指南针来确认方向的刘星，一脚踢到了某个东西，停了下来。

“……双叶。”

“哇，不要突然停下来！前面怎么了？”

刘星毫无预兆地止住脚步，躲在她背后减少受害面积的双叶一脸撞在了坚硬冰冷的作战服外侧，揉着鼻子大声抱怨起来。

“说是急剧降温、世界毁灭，但具体步骤是个什么样的呢？”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突然好奇了而已。”

刘星的语气像在压抑着什么感情，不过双叶没听出来，稍作思考便回答道：

“生活和工业中对超能力的滥用，世界各地小规模的武装摩擦，消耗极高的前沿研究——”

她只是掰着手指数着，语气轻描淡写得仿佛那是和自己无关的遥远的事情。

“这一切导致了大气和地核中的热能被长期不均匀地抽取，最终在黄金时代的美梦破碎的那一晚，暴雪和洪水袭击了所有城市。紧接而来的冻雨、冰雹、飓风、地震摧毁了公共系统，最后一根稻草就这样压了下来。”

沉默了片刻后，刘星问道：“人们为什么不在自己家里，用供暖、造食物、造水的能力引擎来维生？”

“‘没有面包的话，为什么不吃蛋糕呢？’物资制造的核心技术可都是接近机密级的，你当家家都有？供暖的引擎倒还好，但是阳春四月谁会开着暖气睡觉呢？”

在双叶的理解中，拥有两件军工级定制品的刘星不说是军方内部人员，至少也是官二代或者军二代，很可能从小体验的就是用高级能力引擎如家常便饭的生活，所以这方面的知识才如此贫乏。虽然她并不是很在意灾难之前的身份高低，但刘星是她以后生活安稳下来的保障，所以还是尽量满足了对方的好奇心。

但这也不是两人在雪飓风中伫立谈话的原因啊……双叶从她臂弯里往前窥探，终于看清了让她停住脚步的原因。

——刘星刚刚踢到的“某个东西”，其实是一具倒在路边的尸体。被厚厚的积雪埋了不知多久之后，已经看不清楚年龄和样貌了，只能依稀分辨出是个穿着破烂的男人。

“……走吧。这种时候，就会觉得死了之后尸体能被冷藏保存下来，还是挺幸运的。”

“我倒是觉得弄干净对环境比较好。”

不不，如果很快就会弄干净，R223的身体被毁坏，你恐怕现在就看不到我了。

这话当然不能说给双叶听，刘星虽然天生各种情感都比较淡漠，但特地多嘴来让人觉得自己是个奇怪的人，这种找抽的事也还是不会做的。

所以她稍微朝那不知名的牺牲者点头致意，绕过他继续前进。

无论死去的人如何，活着的人还是得活下去的。

“……不，这句话由我来说有点奇怪吧？算了。超能力万岁。”

“超能力万岁。”虽然不知道刘星在嘀咕什么，双叶还是附和了。

尸体后不远处出现了一扇足有三米高的大铁门，挂着电子锁……刘星不知道这锁有没有报废，所以给了它一拳，这样就能确定了。

她鼓动[banshee]的力量推上去，铁门发出沉重的轰鸣声，分开了一条小缝。双叶二话不说钻了进去，她也跟着走进去。

“对了，你觉得我们走了多远？”

“虽然我感觉走了快一条街了，不过按照这种提问的套路，应该只有百米左右吧？”

“不……，”

出奇完整的光照系统下，是向地下延伸的楼梯道。这个构造的建筑物，在地图上以刚才的便利店向外辐射搜索的话，只有最近的地铁站。

“……我们只是到了大路对面而已。”

“这里面能走吗？”

“不怕被埋了的话。”

“就这一段路，我已经被冻死三次了。”

这修辞倒挺形象的。

其实之前看到的居民楼基本都挺完整，没有完全垮掉的建筑，可见附近区域的震级应该不高，隧道的安全性也可以期待。

虽然也有回头拿车开过去救人的选项，但目镜没有导航功能，停车的郊区虽不远却没有可以参照的路标，非常容易迷路，因此在室外只能顶着风暴靠脚下延伸的街道继续前进……或者往地下走，钻到没有雪飓风的隧道里去。

有[banshee]的话，……其实并不怎么危险吧？

“……小心点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双叶欢呼一声，坐到楼梯扶手上滑了下去。

“这就是我的前进路线哒，RORO！”

“RORO是什么鬼啊？我走前面。”

作战服应对突发情况的能力肯定比水手服强，这点双叶也没办法否认，只能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躲回了刘星背后。

至少向下走了十米，楼梯才终于转变为铺着地砖的平面，在两人面前向前延伸出去。这地下过道光照稳定、地面干净，两边还贴着创意比21世纪没什么进步的广告海报，看着那些并不认识的明星的笑脸，刘星一瞬间竟然有一种自己没有穿越的错觉。

可是目镜边缘的那些细小标尺和身侧双叶的声音又把她拉回了身处的现实，只好叹了口气，用上午[banshee]不知怎么回事就启动了的生命探测模块扫描了过去。结果是没有人类生命迹象。扩大搜索条件，然后发现连活动物都没有。

“这样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竟然连一只老鼠都没进来吗……？”

就算铁门阻挡了人类，那些能挖洞的动物也总该能找到墙壁的脆弱点才对。笔直的几十米的过道，没有一具动物尸体或痕迹，——如果只是电力系统完好的话还能说是运气和工程师的功劳，但把这两个迹象联系起来的话，这地铁里住着（很可能不止一个）幸存者的可能性就大大上升了。

他们和旧城区大学城那些发出求救信号的幸存者有什么关系？

“双叶，脚步放轻点。这里面……很可能还有别人。”

“不是没搜索到生命迹象吗？”

“我刚才吃饭的时候读了一下[banshee]自带的说明书，这个功能的原理不是像普通的生命探测装置那样感应心脏发出的电场，而是感应热能。……嘛，在大环境下这种模式的确更有效率些，但假设对方是设好了陷阱等我们上当的话，肯定会让大量市民级的能力引擎工作，让它们吸热来干扰探测。”

虽然说得像真的见识过一样，但其实这都是刘星一瞬间想象出来的。她因自己莫名擅长构思坏主意而稍微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