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李怡梨小姐，我只提一个问题。”

流心咀嚼着嘴里如石块一般坚硬的牛肉粒，在紧张到快要发抖的李怡梨面前，从怀里掏出截短霰弹枪，慢悠悠地退下了子弹。

“——你得知[anchor]消息的地方，是【中央圆顶】里的某个老板是少女的咖啡馆吗？”

她抬头瞥了李怡梨一眼。虽然一开始就觉得第一次相遇就大方地送出武器很不可思议，但把这些细碎的信息都放在一起看的话，就能隐约发现其中的联系了。

“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装腔作势。”

…………

………………

“……欸？”

“还真是那个地方啊。【黑仪咖啡馆】……在截短霰弹枪的枪膛里藏着秘密纸条什么的，要是我一时粗心忘了检查内部构造，开枪把它烧没了该怎么办啊……”

“————！”

黑仪咖啡馆。

坐在一旁围观的双叶被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冲击，没有来得及把流心之前娴熟的装弹手法和暗地里检查过霰弹枪构造这两件事联系起来，甚至连吐槽她又虚张声势套别人话的闲暇也没有，脑海里只剩下这五个字——还有一个静止不动的图像。

玻璃落地窗。木制吧台。乳黄色的肥猫。老旧的牌匾。

双叶在那里——

…………

——双叶在那里做过什么？

“想、想不起来……”

不，应该说这种话在嘴边就是说不出来的感觉已经很常见了，但这还是头一次使她感到如此烦躁。这绝对是相当重要的东西。

“层层叠叠的构造体城市——【e】。在那由方块状建筑物组合而成的市区边缘，唯一的一座与其他房屋均不相连的店铺——【黑仪咖啡馆】。作为宝藏猎人的你，在那里搜集奇特的定制引擎的消息，把它们弄到手又倒卖出去，甚至用高价勒索原主人，以此赚取活下去的资金吧？”

“唔唔唔唔……”

“别误会，我没打算指责你或是搞什么基于道义的惩罚之类的把戏。毕竟活下去本身就是个难题。我对具体的手段正直与否没有一点兴趣，只要别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就行了。”

听到这蔑视道德的反派一般的台词，李怡梨这才放松下来。虽然感觉流心作为一个人更危险了，但她却不可思议地从中感受到了安全和放心。

这就是所谓的混沌阵营的共鸣吧？不把秩序阵营最看重的规则和道德放在眼里，正因如此，做出的行为才最不会让自己后悔，也最看重“自己定下的风格和原则”这种东西。

“正如你所说，”

李怡梨叹了口气自白道，

“我以【中央圆顶】为活动中心，持续进行着和你的描述差不多的生意。而我最大最可靠的消息来源就是【黑仪咖啡馆】……在那里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人和英雄，而且老板自己也经常加入聊天，所以蹲守一天可以得到的信息量比别的地方都要多得多。老板本人也默许了我的行为，甚至有时还主动告诉我一些小道消息。”

“——老板是谁？”

问这句话的不是流心，而是坐在一旁的双叶。此时她的眼神就像抓住了某个关键的矛盾，平静却炽热如火地盯着李怡梨的双眼。

“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生啦，姓‘米’，我们都直接喊她‘米老板’。全名只提过寥寥几次，好像是叫‘米兰’还是……”

“是‘米拉’吗？”

李怡梨点头：“欸欸，对，就是这个。……你怎么一副比我还熟悉的样子？”

“因为我会猜。”

“哦、哦……所以到底要怎样才能猜得像提前看过剧本一样准确啊？！”

“那就需要一点运气了，嗯。”

感受到从右侧射来的带有强烈揶揄意味的视线，流心若无其事地偏开了头。

“好了，我的事先放一边。你从【黑仪咖啡馆】的老板米拉那里得到了[anchor]的消息，于是一鼓作气跑到了西京市。这个地点也是她告诉你的……她特地告诉你隔了几乎半个华夏的地方的消息，你听到了就没犹豫一下吗？”

“没有啊，米拉人很好的，还经常给我饭吃。”

“不是，我是说，你就没想到‘自己被她利用了，而且还被小瞧了’之类的吗？”

李怡梨愣了一会儿。

“呃……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相信我能在这交通瘫痪的废土上跨越这么大的直线距离……”

流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带这么大的恶意去揣测应该是薇薇安前队友兼好朋友的人，但这是身体的本能的反应，也许米拉私下真的是个有点腹黑的家伙也不一定吧。

“你是宝藏猎人，但是这个‘宝藏’的范围究竟有多大呢？总之机密级的能力引擎肯定在内吧——米拉正是看准了这一点，看准了你对稀奇东西的超越利益的喜爱。你一定想把这独一无二的宝藏弄到手，为此你一定会跨越这段连她自己都很难跨越的距离，来到西京市的我们身边。——然后，你一定会被我们打败，而我们一定不会赶尽杀绝。或早或晚，都会出现我们坐下来谈话的情形，于是我们就从你口中知道了她的事情……她是把你当做了信使，在向我们传达‘快到【中央圆顶】来’的信息啊。”

“竟然是这样吗？！”

李怡梨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流心顺势抛了一颗牛奶硬糖进去。

“……唔咳、咳咳咳咳！卧槽你想呛死我，……但是当时明明是我失误了，加上这条狗莫名其妙跑过来吃掉了我的能力引擎，还把我拐到这里，才满足了所有达成现在情况的条件啊……这随机性未免也太大了吧？”

……不，我会输给你完全是因为不熟悉[banshee]，要是换成薇薇安正体来，肯定在少年宫就当面把这些对话完成了啦。让条件变得这么严峻完全是因为流心这个变数。但是这个解释明显不能说出来给两人听，于是她坐在沙发床上故作深沉地低下了头。

“现实又不是可以爆种的热血战斗漫画，所有战斗的结果都在战斗之前就已经决定了。如果最终的结果真的有出入，那一定包含着你不知道的缘由。”

“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你心里肯定想着‘哇竟然猜中了，真是太巧了卧槽’吧？就和我那次一样？”

“双叶你这家伙！不要拆我的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