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佳搁下手中的骰子,跑过去拉住杜子腾的手臂撒娇道:“这不是还没传过去嘛,再说了,她说她叫水暮颜的啊,到时候东窗事发我就说自己不知道她是千君客嘛。多大点事儿,你不说出去就好了啊。”
杜子腾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扶额道:“子佳,你与她见面不过几次,认识不过几月,像她这样的姑娘一抓一大把,你何必为了她与太子殿下过不去?她现在的身份是冰凌国四公主,还是千君客啊!”
“哎哟我就不明白了,我怎么就和太子殿下过不去了?”白子佳切了一声,双手抱拳翻了个白眼。
杜子腾一拍桌子大声吼道:“你别给我装傻!前些时候太子殿下召集我们议事时就说了,冰凌国与我们的关系即将濒临瓦解,随时可能开战。你现在的行为是通敌卖国你知不知道!”
“通敌卖国?你少血口喷人了!不要冤枉我好不好谁不知道风城形势最乱,到处都是潜藏着别国的人。像你这么说,岂不是风城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人通敌卖国?那风城皇是不是要将我们杀个干净?”白子佳可能是脑子烧坏了,居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着实把杜子腾吓了一跳。
“我不与你胡搅蛮缠!但是子佳,你要好自为之。那个水暮颜可不是什么善茬,刚入宫那会儿便得罪了龙皓天,而后陆续做出许多令人咋舌之事,像那样的皇室中人本就是无情无义的,你别被骗了。你身后可联系着整个白氏一族,你别一个人牵连了整个族人!”
听着杜子腾的话,白子佳心里不由得一阵烦闷,于是跺脚嘟囔一句:“烦死了,好端端来与我说这个干嘛!”
风透过窗户间隙,无情的吹过白子佳的脸庞,冰凉入骨。
“水暮颜……倘若,倘若我因你牵连了整个族人……”白子佳再也说不下去了,听着窗外猛烈的风声,不由得一阵心烦。
随后她猛然推开窗,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水暮颜一袭红衣站在樱花树下,粉色的樱花落了水暮颜一身。
白子佳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神,半晌说不出来话。直到水暮颜转身离去水暮颜才反应过来,赶忙扭头冲出房门,飞奔过去拉住水暮颜。
“小花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不进屋呢,这几个月都去哪里了?”白子佳焦急的看着水暮颜,伸手为水暮颜拂去一头的粉色。
水暮颜看着她目光清澈,心里一阵难过:“白子佳,你这样心思单纯之人怎么遇到我呢?不该,你不该的。”
“怎么不说话啊小花儿。”白子佳又是一阵抚摸,轻轻捏着水暮颜的脸。
杜子腾恰好来了,撞见这一幕,看了一眼水暮颜和白子佳,毫不避讳的喊道:“浅笑阁八尊者杜子腾见过绝焱帝君。”
水暮颜冷笑一声,反问道:“怎么?如今整个风城都知道我是绝焱帝君了?”
杜子腾淡然回答:“江湖上名声最响亮的莫过于赤血楼,绝焱帝君您本就是人中龙凤,想必走到哪里都是人尽皆知的。”
“你也不必与我说这些废话,公冶承乾的办事速度快得我都惊讶了,不过他的智商令我失望。”水暮颜挑眉冷笑,难不成公冶承乾以为将水暮颜身份暴露就会使水暮颜寸步难行?如果他这样想,那就太可笑了。
杜子腾听水暮颜说得如此风轻云淡,又想起公冶承乾险些命丧水暮颜手的事,心中不免忌惮几分,于是笑道:“四公主言重了,您本是赏脸来我们风城游玩,我们岂有怠慢之理?只是怕招待不周,唯恐让两国生了嫌隙。”
“不用再说了,累得慌。我要与你们浅笑王爷说几句话,你下去吧。”水暮颜冰冷的眼神扫了杜子腾一眼,而后命令似的让杜子腾离开。
杜子腾识趣的退下,经过白子佳身旁时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而后道:“是,在下告退。”
水暮颜看着白子佳一脸单纯,笑了笑问:“风城的人若都如你这般不分好坏的与人交往,岂不是都要背上窝藏敌国奸细的罪名?”
白子佳也不知水暮颜到底说的是真是假,但白子佳只是傻傻说了句:“管你是好人坏人,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小花儿王妃。”
“……”水暮颜无言,心轰然炸开,但只是一秒,随后又恢复冰冷。
水暮颜见过太多女子巧舌如簧,也知道自古情深不寿的道理,不管是谁,终究有情分散尽的一日。
昔日有一个思姬雅就足以让水暮颜心碎神伤,如今只怕是无人能让水暮颜再费心了。
水暮颜扶了扶额,淡淡看了白子佳一眼,思忖后道:“浅笑王爷?这个名字倒是温柔,很适合你。”
白子佳见水暮颜面色憔悴,不忍心,便一个劲哄水暮颜道:“小花儿,上次你说的彼岸花我托人四处打听,终于给你寻到了,就在我房中,我带你去看。”
“彼岸花?”水暮颜被她拽进了屋子,一片殷红映入眼帘,水暮颜似乎羞红了脸。
“你,去哪里寻来的这些花?”水暮颜一瞬间眸子里尽是温柔,水暮颜蹲下身爱怜的抚摸着那些红如血的彼岸花,指尖温柔拂过一朵朵娇艳的花朵。
白子佳蹲下身笑道:“朋友恰好有嘛,就讨来了,初见时你说你叫彼岸花,想必你是极喜欢这花,这些,都送你好不好?”
水暮颜低头浅笑,这样的温柔水暮颜还是第一次得到。就连白兰,在数万年前也不曾给过这样的温柔。
水暮颜又想起了神界莲火宫的那位思姬雅,曾经水暮颜为其奉上最好的一切,可仅仅是因为水暮颜是魔,而思姬雅是神,这段本该天长地久的友情便生生被毁得支离破碎。
亦或许,是水暮颜的冰冷太深,让思姬雅不堪忍受。总之,她们说好要一辈子的,却还是早早天各一方。
“花儿有味道么?我怎么没闻到?”白子佳见水暮颜拿起一朵花放在鼻尖轻嗅,便夺过来也放在鼻尖轻嗅,那模样,真是无邪。
“呵,什么花都敢乱嗅,傻瓜,这彼岸花有毒。”水暮颜轻声笑着正欲夺过那朵花,白子佳却起身闪过,喜滋滋拿着花作痴情状,深情凝视水暮颜笑道:“若你是这花,又何妨?我早已中毒。”
一瞬间,水暮颜双目失神,整颗心似乎沉入了深渊。本该说这话的人如今在哪里?
水暮颜看着白子佳一脸深情,起身缓缓走过去拿过花儿,问道:“若这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呢?”
谁知白子佳只是更加温柔,伸手捏了捏水暮颜的脸笑道:“纵使万劫不复,我亦无怨无悔。”
春风扬起落花,飞过窗棂进了屋子,洒落得到处都是。水暮颜刹那失了神,扶了扶额,又偷偷瞥了白子佳一眼,心想道:“我求了千万年的挚友,莫非真是这人?真是不巧……怎么在这烟柳繁华醉生梦死之地遇到……”
“小花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白子佳温柔抚过水暮颜的额头,笑看水暮颜一脸的木讷。
“你果真愿意与我一生一世,永不背弃?”水暮颜瞪大了双眼问她,依旧是不敢相信。
白子佳拉起水暮颜微微颤抖的双手,放在温存的掌心,一字一句似在说誓言一般:“我愿与你一世长安。”
“一世长安……”水暮颜低下头默默念着,心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上苍待我不薄,终究还是让我在放弃寻找之前遇到了。水暮颜,纵使昔日错过千万人,眼前这人却是真心实意要与你一世长安,难道你还要错过么?”水暮颜暗自思忖,微微皱眉,细细审问自己。
七千年前,水暮颜初遇神界莲火宫主思姬雅,一腔柔情尽付于她,却无奈天亦无情,神魔终究不两立。两人最终还是分道扬镳,即便是在墙上刻下永远在一起的誓言又如何?即便水暮颜掏心掏肺对她又如何?
缘分一事,本就是天意难违,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缘分尽了,想挽留也留不住。
而思姬雅,是数万年来唯一走入水暮颜心里的人,却也是让水暮颜心碎神伤至今的唯一之人。
“即便我们不能长久,我也愿意信你今日之言,白子佳,你可想好了,若要与我我做一等一的挚友,你这颗心便不得再放入任何人与我比肩。如若不然,我……”如若不然,水暮颜又能如何?水暮颜想了想,眼前又浮现思姬雅决绝转身的身影,耳际又响起那句:“既然如此,便不必相见。”
“如若不然……我定叫你生不如死!”水暮颜不知哪里来的怨恨,顿时都化作了一句诅咒。
“好,我若负你,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不得好死。此生,你不离我不弃,生死相随,红尘作伴。”白子佳上前拥住水暮颜,似找寻了许久的故人相逢一般,两颗心瞬时融在了一起。
水暮颜就趴在白子佳肩上嘤嘤的哭,似乎天塌了一般,一直哭到了夜幕降临,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一般水暮颜才止住了哭。而白子佳似乎生来不会安慰人,除了那句,‘不哭不哭,小花儿不哭’之外,没有其他言辞。
不知这世间怎会有人如此脆弱,哭个海枯石烂一般还不肯罢休;也不知世间怎会有人如此笨拙之人,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憋不出来。
可这样的两个人,偏生遇到了一起。还要天长地久,不知,是不是又是上天的作弄,就是想要演一出笑话。
南城皇宫。
奇雨薇听闻白兰回来了,早早地便等在了宫门外,遥遥看着远方的地平线,直到暮色渐微,才摇摇晃晃出现了一个身影。
奇雨薇心下大喜,快速跑过去:“南城皇回来了,快,都快些。”
近了,才看清那张满是疲惫,红了眼的脸。奇雨薇大惊,心疼的搀扶着白兰问道:“南城皇……你这是怎么了?谁将你伤成这样?”
白兰笑了笑,没说话,之后便在奇雨薇的搀扶下回宫。
抚忧殿。
“断了线的纸鸢,还会……飞回我身边吗?我到底……哪里算错了?”白兰像是问自己,悲凉的笑挂在嘴角,满目不甘。
奇雨薇敲了敲门,没人应声,便轻轻推开了门,却看见白兰爱怜的看着手中的红鸾玉。心下不由得一紧,指甲无意间便嵌进了肉里。
白兰头也不抬:“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