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佳哼了一声,放走一只荷后灯冷冷道:“总有些人和事是放不下的,这里是魔界,没有人会关心你伤心还是失落。与其痛苦给别人看,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心,还不如笑着面对,起码不要让他们担心。即便是年岁渐远,心里藏着的那段情也无法消散,只能是在一次次绝望中慢慢冷却。你又懂什么?”
水暮颜顿时对她心生好感,难道是水暮颜看走眼了?可这样的人通常都是花心鬼,玩世不恭,起码水暮颜从未遇到过正经的。
白子佳看着那只漂远的河灯,又问道:“方才见你放了一只荷灯,你是为谁祈福么?”
“不是。”水暮颜笑了笑,深吸一口气后说道:“我想忘记一个人,忘记一个等不到的人。”
“是你喜欢的人?”白子佳问道。
水暮颜笑了笑,轻轻摇头,这世间的人眼里都只有爱情?水暮颜不知何故,想要坐下来与她聊一聊,正巧心情不好,随意找个路人说一说也好,于是她走过去又坐下:“是一个姑娘,我对她的喜欢是极深的,即便是赴汤蹈火我也愿意。但是我们是友情,你信么?”
“信!”白子佳回答得很干脆,眼神里也都是肯定。
水暮颜看了看她一脸认真的表情,微微蹙眉,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破绽,水暮颜带着怀疑继而说道:“大概也就只有你会信我的话,连她也觉得我对她是思慕之情呢。”
“友情有时候比爱情更纯粹,那种拼命想要保护的心情又有几个人能懂?这世间也未必就能恰好遇到对的人,也不是谁都会把友情看得比命还要重。”白子佳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仿佛她也经历过一般,水暮颜着实对她有了好感,还有一种遇到知心人的感觉。
“我等了她整整七千年,纵使她一次次伤透我的心。当然,我到最后才知道原来她与我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没可能成为挚友。我还记得当年她与我一道在墙上刻下永远在一起的话,只可惜,一直都只有我记得罢了,从始至终,她或许都没想过要与我永远在一起。”
水暮颜每每提起思姬雅总是一副伤情的模样,眼眶也会微微湿润。七千年前的往事又一点点涌入心头。
白子佳听她这么说,话匣子也被打开,大概是水暮颜真诚的声音吸引了她,于是她继续道:“我也等了一个人七千年,离别的时候让我等她,可到如今她也没回来过。前些年倒是听到别人说她来了,可我没找到她。她也没联系过我,我多方打听,才知道原来她根本没想过要联系我。”
“你等的人是女孩子?”水暮颜忍不住好奇,这世间竟然有和她一样的人?她忍不住有些激动地问道。
白子佳点点头,叹息一声。
水暮颜迫不及待问道:“你与她如何相识的?”
白子佳微微叹息,道:“七千年前她在桃氏一族门下学艺,与我恰好都是桃夫子门下的。她不太爱说话,但是笑起来很好看的,她家境与我们都不同,略微清苦些。因此同门之间都比较看不起她,时不时还欺负她,也就只有我和她玩在一处。后来在我过生辰那天,她送了我一个木制的小马,我亲手做的,其他人却因此笑我。那时候我就想和她好好的一世长安,只可惜,后来她举家搬迁,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是临走前她告诉我她还会回来的。所以我便一直在等她,但是七千年一晃而过,她还是没回来,我也渐渐地不抱什么希望了。”
原来是个被抛弃的人,水暮颜又想起自己,也是一样的被抛弃,还是被抛弃两次。
“我是在一次宴会上偶然遇到她的,那时她长发及腰,生得很漂亮的,夏日里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看起来也好暖和的样子。只是那一眼,我便觉得仿佛早就该认识我的。后来一打听我才知道原来她是一个人来赴会的,会暂住些时日。那天真的好像命中注定一般,她在人海茫茫中递给我一个夜明珠,甜甜一笑,我都忘了说谢谢,只是一直看着她。等到宴会散了,她与我闲聊,聊着聊着,我们彼此生了好感……”
水暮颜一脸温柔地诉说着她和思姬雅的过往,仿佛那是刻在水暮颜心里的故事一样,水暮颜竟然连细节也从未忘记过。这么一个故事完完整整说完了,东方也微微亮起了光。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为任何一个女子这样付出过,可她竟然听信别人一句戏言,就认定我对我是思慕之情,然后选择远离我。”
说到这里水暮颜已经是泣不成声了,那双手骨节分明的捂住悲戚的脸,放肆的哭声划破夜空,一向骄傲的水暮颜原来也会为了情哭成这样。
“不哭不哭,都过去了。”白子佳拍着水暮颜的肩头安慰,她懂得水暮颜的心情,那是一种极度不甘心又放不下的痛苦。
水暮颜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继续说道:“我原以为她那样对我我会死心,再也不会想和我做朋友。可我还是忍不住要去联系她,变着身份的去看她,只为了和她说上一句话,见上一面,这样我就很满足了。可很多次,我都被她识破。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我戴了面具与她说话,她那日心情也不好,后来她提到我们,问了一句,她听信别人的话认定我对她心怀不轨是对是错,我不敢回答。她却很聪明的问我,你是不是水暮颜。我也承认了……”
说到这里水暮颜又是失声痛哭,眼睛也哭成了核桃,白子佳手足无措,除了连声劝水暮颜不哭不哭,便再无他法。
水暮颜哭了一会儿似乎好些了,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挤积压的情绪都被释放,她又说道:“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不承认,她会不会就不会那么伤心的说,‘我早就猜到是你,可我多希望不是你。’如果她猜不到那是我,会不会就会继续和我说话,哪怕我只能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陪着她,那样也好,可她连这样的机会也不曾给我……”
白子佳长叹一口气,自古情深留不住,她感慨道:“哎,不要想这么多了,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她会懂你的。”
水暮颜听到这话笑了笑,那日和好的场景再次浮现,水暮颜浮起冷笑,悲凉的说道:“的确有那么一天,三年前的一次宴会后在房中休息,她来见我,被我家下人拦在门外。她隔着门小心翼翼的问我是否一切安好,她想我了。那一刻,我以为我会无情无义的回她一句我很好,或者干脆不答。可我万万没想到那一刻我竟然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我也是那一刻才知道,原来我生气或者绝望都是因为她,但是只要她示弱,我会毫不犹豫原谅她,可能,此生再也不会有人对我如此重要了。”
白子佳为水暮颜擦掉眼泪,安慰道:“现在你们还有联系么?”
“有,只是,很少了。有时候我看见她还是忍不住要怨恨,枉费我那么多年的痴心守望,一年前,她明确告诉我她不会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原以为冷馨才是我们之间的障碍,却原来,她从未想过此生要与我做挚友,一切都是我痴心妄想了。”
水暮颜眼中还有怨恨,白子佳看得真真切切,可她也看到了水暮颜绝望的眼神,那是放不下又不敢再奢求的支离破碎。
白子佳心里一根弦被莫名拨动,同样固守千年寂寞的她也想遇到一个能够一世长安之人。眼前的水暮颜为情这般执着,白子佳着实动了心思,于是她继续问道:“水暮颜,可还想再寻一个人白头到老?”
“找!为什么不找?”水暮颜冷笑,她以为白子佳也和千霏一样嘲笑她的等待,虚无缥缈。
她眼神冰冷地说道:“这世间必然有人与我一样,都在等生命中那个最重要的挚友,倘若我早早放弃了,她怎么办?我会等到我不愿意再等为止,不管她存不存在,我都会等,我只求上苍眷顾我一点,在我还活着时让我能够遇到她。即便要付出天大的代价我也不在乎,若是不能为她守候,我活着也不过是虚度光阴,毫无意义。”
白子佳看水暮颜一脸绝望,眼神中又极其不甘心,便知水暮颜也是个傻瓜。与她一样,都是傻乎乎的在等一个人,明知道那人不会回来了,也与她再无可能,却还是不肯放弃,执着守候。白子佳也想过要再寻一个人,能陪自己共度余生甚好,假如上苍垂怜的话,她也该是时候遇到了。
“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我,我也是真心想寻一个人与我一世长安。”白子佳满脸期待的看着水暮颜,她不知道水暮颜会不会接受她,毕竟,水暮颜心里已经存放思姬雅近七千年的时间。
水暮颜看了看白子佳,那眸中满是真诚,可水暮颜心下的确不喜欢白子佳这类人,纨绔子弟。她们这样的人真心又能有多久?可白子佳也与她一般执着一段情七千年,难道这不是上苍给的缘分?
水暮颜认真想了想道:“可以试试,若是不合适,好聚好散。”
白子佳笑了笑,满眼期待的看着水暮颜那露出些许欢喜的脸,她笑道:“我虽有许多的爱妃,但其实都是大家闹着玩的,你做我的王妃吧,王妃只有一个,我也从来没给过谁这个位置。”
水暮颜想着左右也不过是个关系而已,是什么不重要,于是点点头同意了。
白子佳甜甜一笑,道:“小花儿王妃以后要叫本王夫君,这叫夫唱妇随,知道么?”
“好,夫君。”水暮颜嘴上附和,心里却想着,白子佳竟满口是如此幼稚的话语,想来也是留了不少真心的,水暮颜暂且信一信。
水暮颜见东方已经翻出白光,便伸手去拉住白子佳的手,白子佳被水暮颜手心的冰凉吓了一跳,水暮颜却笑道:“以后这双手就需要你来焐热了,不然这冰凉蔓延到了心上可就不得了了。”
“嗯嗯,本王这就带小花儿王妃回家家焐热。”白子佳笑着双手用力捂住水暮颜的手,逗得水暮颜止不住的笑,眼前的白子佳着实可爱,温柔,与思姬雅截然不同。
“以后还是叫我小花儿吧,一夜之间突然多出来一个王妃,指不定要醋了多少人呢,我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水暮颜素来不喜欢风城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也不愿自己卷入。
白子佳微微颔首,她听得出来水暮颜内心不喜欢这样幼稚的游戏,她选择尊重水暮颜的决定。
水暮颜挽着白子佳往浅笑阁走去,连水暮颜都没想过自己会与白子佳发展如此之快,似乎,与她早就相识一般。
一夜未归,风沙次日一早便差人到处找寻水暮颜,最后打听到水暮颜是跟别人去了浅笑阁。
风沙心下疑惑:“浅笑阁?颜怎么会去那里?莫不是公冶承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