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暮颜看见千霏眼里的泪为她而落,千霏一步一步朝水暮颜走来,仿佛她也重伤了一般,脚步缓慢,呼吸略微沉重。
洛神帝眼里落了失望,轻轻放开水暮颜的手,水暮颜笑着拉住她,惨淡的笑着。一瞬间洛神帝以为有什么好事会发生,双眸也兴奋了许多。
她猛然回头朝水暮颜笑,水暮颜微弱的声音回道:“能不能来世再还我对你的亏欠?洛神帝,放过我吧,我再也不会是你的对手了。”
水暮颜嘴角用力扯出一个笑,而后丢开她的手,整个人扑进千霏怀中。
洛神帝顿时泪如雨下,水暮颜果然是恨她彻底毁了自己的修为!
“我醒了,千霏,不要担心啦。”水暮颜轻声说着,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洛神帝的身子僵住了,她喘息声越来越重,片刻便吐了血,随后单膝跪下。
“洛神帝!”千霏吓了一跳,于心不忍,正要俯下身去扶她,却被水暮颜拉住。
“来人,送西域妖王回妖雪宫。”水暮颜直接下了逐客令,语气冰冷坚决,法力被废的感觉游走全身,她怎么会有好脸色?
洛神帝冷冷一笑,依旧霸道的语气,转身对水暮颜说道:“改日等你伤好了我再来看你。”
“呵。”水暮颜目不斜视,与她对望,眼里满是不屑和冷漠。
洛神帝与水暮颜对视了许久,像是宣战一般,许久后洛神帝才尴尬的点点头,而后离开。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水暮颜抬眼才发现众人对水暮颜投来责备的目光。水暮颜只是冷笑一声,满脸无所谓,而后轻轻对千霏说道:“鬼门关可不好走,阎王爷不要我,那你要不要我?”
“要啊,怎么不要。”千霏拥水暮颜入怀,宠溺的抱着,失而复得的心情让她的脸洋溢着幸福。
次日。
千清风走到水暮颜身旁,向水暮颜说着这两日楼中发生的事情,水暮颜满不在意的一瞥,浅浅一笑、无奈的说道:“本就是留不住的人,放他们走也无妨。”
“帝君,你什么时候回去?”千清风发现水暮颜情绪不对,整个人仿佛对赤血楼丝毫不在意,便忍不住催她回去。
水暮颜闻言笑了笑,仰面看那散落在树叶上掉下来的阳光,轻轻伸手接住那阳光,悲凉的笑道:“清风,我想解散赤血楼,你觉得如何?”
千清风一阵沉默,一时间连空气都凝固了。他看着水暮颜那一脸认真的表情,又想着现在形同废人的水暮颜,仿佛预料到了。
水暮颜扭头看着千清风错愕的表情,心里忍不住讽刺,继续说道:“我已经不想和过去再有什么联系了,只当我死了。楼中许多人本就是畏惧我的修为,如今我废人一个,他们怎么甘心屈于人下?与其花心思去控制压制他们,倒不如放手,各自安好。”
千清风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不定,情绪满满的说道:“你怎能这样?你做任何决定之前都真的不替我们考虑么?主上,我不信你真的会这么无情。”
水暮颜笑了笑,尴尬的指着额上那道伤疤,轻轻按压那灵体,一股剧痛传遍全身。水暮颜眼眶中一下盈了泪,疼痛之下水暮颜脑子更清楚了。
水暮颜浅浅一笑,目光带着些许怨恨,还有绝望,说道:“清风,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绝望?我的灵体现在只能
勉强存于我体内,你之所以还能看到我好生生的站在你面前,只是因为阎王爷不要我的命。你以为我是打不死的?还是以为我真的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白兰是为了天下苍生逼我,那你们呢?是为了自己的生存逼我回去?还是为了什么?”
水暮颜字字锥心,千清风无言以对。午后的太阳有些刺眼,强烈的光线射进眼里,水暮颜开始有些眩晕。
千清风不知道如何作答,他只是一心为水暮颜着想,难道请水暮颜回去也有错?那赤血楼不是水暮颜几万年的心血么?
他哽咽着,红了眼眶,第一次觉得如此茫然无措,脑海一片空白,语气颇为怨恨的说道:“你当初建立赤血楼就是最大的错,你太会骗人了,把我们都给骗了。果然,沉蠡和安元才是最清楚局势的人。既然你不管了,那赤血楼也没什么必要存在了,沉蠡安元能离开,我和清雨也能。”
千清风不舍又怨恨的看着水暮颜,水暮颜还是无动于衷,他只得转身离去,临行前说道:“主上,保重。”
“嗯。”水暮颜不敢回话,颤抖着身子坐在石凳上,心中沉重如铁,话也不愿意多说。
水暮颜感觉自己像个残废一样,她抬起那双曾杀人无数的手,轻轻动了动,感觉像凡人托起手一样沉重,丝毫没有轻盈之感。
她忍不住一遍遍审视,扪心自问:终于也到了嚣张到头的一日?呵,现在像个废人一样要如何自保?安元要造反便造反吧,难不成还要等着白兰下毒手?
水暮颜有些绝望的闭上双眸,她欣喜于如今的自己终于对白兰了无牵挂,终于做到了独善其身。能够让她完全的脱离过去,便是她最大的奢求。可她付出的代价确实有点大,她有些害怕白兰会像疯子一样对她,对千秋谷斩尽杀绝。
一个帝王怎会允许反叛的羽翼残存?她对于白兰再了解不过。
无忧宫。
白兰失神的坐在椅子上,思量着近来发生的事情。水暮颜如今的处境对他而言是最大的打击,他彻底失去了一把锋利的刀剑,可他竟然后知后觉。还有南城的处境,千秋谷日益猖狂,南池已经被收服,此时要不要除掉千秋谷是个问题。
他又想起了顾墨云,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来找他算账?按照顾墨云的性格,知道水暮颜修为散尽绝不会善罢甘休。就像本属于顾墨云的刀剑,却在白兰手里毁了。白兰想到这里又觉得实在可笑,不知不觉中他竟然承认水暮颜是属于顾墨云的刀剑?
邑闲阜陪他坐了许久了,白兰手中的酒杯一直没放下过,他无神的眉眼间尽是悲凉。
许久,邑闲阜才说道:“魔帝,接下来该怎么办?”
白兰这才抖了抖身子,如梦初醒,喉间发出沙哑的声音:“不知道。”
邑闲阜知道他没了主意,思量再三,而后说道:“魔帝,臣有一言,不值当讲不当讲。”
白兰幽幽地看着他,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邑闲阜一直劝他不要感情用事,如今闹出这样的笑话让他倍感尴尬。
邑闲阜说道:“既然颜帝不愿意归顺,宁可成为废人也不愿意再为魔帝效劳。那不妨,不妨……除掉她吧。”
邑闲阜说完话自己也吓了一跳,白兰看着他半天没回过神来。
西域。妖雪宫。
洛神帝将自己关在酒窖里,
酩酊大醉。
她迷离的眼睛看着酒窖里散落的一束阳光,轻声呢喃:“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惩罚我。”
酒窖外,洛雪儿站了几个日夜,未曾离开过。她不敢进去,也不敢离开。
酒窖里不断传来摔碎酒坛子的声音,偶尔会停歇,也有时候会传来一顿嘶吼声。她听得心碎神伤。
“水暮颜,你到底何方神圣,竟然将雾秋折磨成这样。”
洛神帝多日不理朝政,西域都是洛雪儿一人打理,她两边兼顾,没几日便彻底病倒了。
洛神帝依旧是醉倒在酒窖里,不管外面如何通传,她就是不理会,听闻洛雪儿倒下了,她也只是凉凉一笑,依旧无动于衷。
凝情殿。
千霏和众人争得面红耳赤,往日里温柔和顺的模样全无,此刻像只小狮子一样对着白凌鸢嘶吼:“千秋谷非你所创,自然也轮不到你做主!如今南城大军随时压境,依靠风月林和千秋谷的力量也不可能完全抵御得了,为什么我们不能与赤血楼联盟!”
白凌鸢气得来回踱步,一脸气愤:“赤血楼都是亡命之徒,里面的人比起千秋谷收编的人更要猖狂的多!如今你贸然与其联盟,就不怕白兰下旨命其反戈一击?”
千霏自然清楚赤血楼之所以存活至今是白兰的默许,如今水暮颜与其反目,赤血楼想必也朝不保夕。如今所谓的联盟实在太过于危险,一旦没人能够控制住赤血楼里的反叛者,便是与虎谋皮。
乱世引焦急的看着千霏,他知道千霏是为了水暮颜在力争千秋谷的指挥权。可现在千秋谷有四个人不同意联盟,他和千霏两个人孤掌难鸣。
千霏红了眼眶,她想起水暮颜现在日益恶化的身子,还有赤血楼随时会爆发的内乱。她颤抖着唇齿,第一次乞求别人:“我真的没有办法保住阿颜了,你们帮帮我吧……”
看着千霏服软的模样,一向最为锐利的白凌鸢也静下来了,她知道千霏是认真的,几万年的幕僚情分也不浅。
长相思咳嗽一声,皱着万年不舒展眉头说道:“依我看,水暮颜本来也是白兰的人,我们若将她留下实在不妥,会让人误会的。不过她对四谷主的情分我们也看到了,如果不帮她也确实说不过去,不如我们等她伤好了将她送去赤血楼吧。那些人终究是她的部下,如果白兰依旧护着她,想必那些人不敢造次的。”
月玲珑轻哼一声,瞥了一眼千霏那一脸冷漠又带着讽刺的表情说道:“四谷主也不必太过于伤怀,毕竟她所做的这一切没有人逼她,你犯不着自责。那日白兰不是说了么,她没有法力还有脑子,与其在这里想法子保住她,不如放她回无忧宫。”
天子果然是最具有杀伤力的,白兰还未说什么他们便开始怕了。
千霏懒得再说什么,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乱世引看了一眼白凌鸢和卫翎霄,起身有些责备地说道:“当初千霏将你推上大谷主的位置又是怎样一番辛苦,想必你是忘了。”
随后乱世引也走了,留下其余几人在凝情殿郁闷。
在魔界就是这样,一旦谁倒下了,他所有的资源也都倒下了。人们都忙于自保,谁还顾及得上谁呢。如果今日内乱的是千秋谷,谁又能保证水暮颜一定会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