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元塔顶层。

赵楚环伺周围，眉头紧皱。

不妙。

刚才自己一心拿走秋昊遗书，根本没有注意这些浓雾。

此刻再观察下去，赵楚也终于发现了诡异的地方。

看不清。

以他的实力，虽说达不到千里眼的地步，但再浓的雾，也不可能被挡了视线。

而此刻，赵楚的能见度，只有一米。

对。

赵楚当初还没有修炼的时候，视线也没有被如此遮挡过。

而更令他心慌的，却是自己的神念。

无效。

三品神念力，竟然和视线一样，被禁锢在了一米的范围内。

这一刻，赵楚宛如一个瞎子。

“别紧张，能走到这里，是血缘的力量，我不可能对你怎么样。”

“你也别自卑。”

“毕竟，你是我的亲人。”

赵楚愣神的时间，浓雾缓缓散开。

眼前视线瞬间开朗。

赵楚猛地回头。

随后，他瞳孔一瞪，掌心里全是汗水。

秋昊遗书。

之前的五本秋昊遗书，是合起来的状态，散落着漂浮在空中。

而眼前这一本，却是展开的样子。

立起来的状态，封面朝着赵楚。

沙！

沙沙！

是翻书的纸张声音。

咕咚。

赵楚缓缓咽了口唾沫。

在他的视线中，秋昊遗书背后，似乎有一个透明的人，正在正襟危坐，仔细阅读着根本没有一个字的天书。

偏偏这声音不男不女，不老不少，令人毛骨悚然。

“你叫什么名字？”

突然，秋昊遗书的后面，有一道声音问道。

咦？

赵楚还没有回答，却目瞪口路。

一只麻将大小的小脚丫，不小心从秋昊遗书下漏出来，水珠一样嫩滑的脚指头，一动一动，颇为顽皮。

赵楚盯着小脚丫，不由的诧异。

他见过很多品阶极好的玉石，可这只脚丫的颜色，完美无缺，嫩滑光洁，简直要比最温润的玉石，还要吸引人。

可这小脚丫子，也太小了。

哪怕是刚出生的婴儿，脚丫子也比麻将大点啊。

“你天煞孤星，是不是从小没有亲人？”

见赵楚不出声，那秋昊遗书后的声音，还在装神弄鬼，高深莫测的问道。

可惜。

那不小心暴露的脚丫子，早已经出卖了他的底细。

赵楚反而放了心。

“没错，我从小没有亲人。”

赵楚坦然到。

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是孤儿一个。

“我叫赵楚。”

随后，赵楚又自我介绍道。

“嗯。”

沙沙沙。

书页翻的极快，似乎书生看到了尾声。

顷刻间，秋昊遗书合拢。

果然。

空中漂浮着一个只有书本大小的孩童。

对。

头顶一个朝天揪，胸口一个大红肚兜，还绣着一朵花。

脖子上有银色的项圈。

浓眉大眼，唇红发胖。

再加上眉心点睛之笔的朱砂痣。

这就是个活脱脱的年画娃娃。

没错！

就是过大年的时候，满街年画之上，都会出现的光屁股小孩。

有时候一群娃，搂着一个财神。

有时候，又搂着一条鱼，或者一个大金元宝。

看上去人畜无害，代表着吉祥，代表着富贵，还有财富。

这才是走进千家万户的吉祥物。

年画娃娃面无表情，悠悠的飞过来，上下打量着赵楚。

那好奇的目光，就像第一次去赶集的山里娃一样。

“你叫赵楚？”

年画娃娃再次问道。

这一次，他的声音终于恢复了娃娃音。

“对！”

赵楚在观察着年画娃娃，他不可能因为对方可爱，就放松警惕。

可惜。

一无所获。

无论神念力如何探查，这年画娃娃，就是一个凡人儿童。

没有任何灵力。

没有任何真元。

甚至没有任何神念之力。

可他却诡异的能漂浮。

“你没有娘亲吧。”

年画娃娃突然又问道。

“没有，我没有感受过母爱。”

不知为什么，面对这个年画娃娃，赵楚突然有些心酸。

其实不论是前世今生，他真的不知道母爱是什么感觉。

就这样在冷风中，不小心就长大了。

莫名其妙的触景生情。

“没娘亲的孩子，总归是有些可怜。”

年画娃娃背着手，像是一个小老头，满脸的感同身受。

“是啊，没娘的孩子，过年的时候，都不知道家在哪里。”

赵楚看着年画娃娃可怜，正准备安慰几句。

自己已经成了老油皮，习惯了。

可这个年画娃娃，孤零零在问元塔，估计也没娘。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啊。

离开你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不要怕……从今天开始……你有了爹爹。”

“自我介绍一下。”

“鄙人也姓赵，我的全名，叫赵楚他爹。”

“父子初次相认，以后为父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多多指教。”

“毕竟，第一次当父亲，你爹我，还有些许的紧张和不适。”

年画娃娃满脸的惆怅，似乎还很激动。

随后，他似乎轻轻抹了抹眼角的泪珠，朝着赵楚深出手，做拥抱状。

那表情，仿佛真的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

赵楚其实蛮喜欢小孩的。

特别是如此晶莹剔透的年画娃娃，他都有心思收养了，当干儿子对待。

甚至赵楚连怀抱都已经张开了。

可年画娃娃的话，彻底让赵楚脸色铁青，简直能挤出水来。

你叫……赵楚他爹？

被将了一军，这熊孩子，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啊。

“犹豫什么，父子相认，这种画面，不应该应景的哭一声吗？”

“来，乖儿子，为父抱抱你。”

“这么多年，苦了你了，为父一定好好待你。”

年画宝宝根本没有察觉到赵楚浑身紧绷的肌肉，就这样飞到赵楚怀抱里，还大咧咧拍拍赵楚的胸口。

嘎嘣！

赵楚狠狠捏着拳头。

被一个顽童占了便宜，满脸的火大，可又哑口无言，对一个孩子，你能做什么？

“儿子，你是受了什么委屈吗？”

“来，和爹爹讲，有什么委屈，爹给你做主。”

抬头看着赵楚拧巴的脸，年画娃娃又爱惜的擦拭摸了摸赵楚的嘴角，似乎在……替他，擦口水？

那认真的小模样，赵楚想捏死他。

“走！开！”

赵楚使劲压抑着怒火。

对一个孩童，他不想爆粗话。

虽然，这孩童的灵魂，可能是个不知多少寿元的老怪物。

毕竟，问元塔已知的时间，已经是800年。

“看着我的眼睛。”

苦恼着摇摇头。

年画娃娃漂浮在赵楚面前，两只比泉水还清澈的瞳孔，仔细的看着赵楚。

一个恍惚，赵楚甚至有些自惭形愧。

那双瞳孔，简直比水晶还要纯净，令人满心的暴虐都冷静了下来。

算了。

不和孩子一般计较。

赵楚心中默念一声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咦。

看着这双眼睛，似乎心中的暴虐，真的被压制了不少。

“看到了吗？”

年画娃娃毛茸茸的睫毛一眨一眨，不急不缓的问道。

“？”

赵楚眉角一跳，嘴角抽了抽。

看到什么？

“有没有？”

年画娃娃又莫名其妙问道。

赵楚满头雾水。

有什么？

你的瞳孔里，只有一个英俊的倒影，其他什么都没有。

“唉，这孩子，从小缺少爹娘管教，有些缺礼数。”

“还没有看到吗？”

“来自，慈父的凝视。”

“凝视！”

“慈父！”

“用你的心，去感受，感受来自一个慈父的父爱。”

“沉甸甸！”

“父爱如山的那种父爱。”

年画娃娃惆怅的摇摇头，那忧愁的表情，似乎有些恨其不争，但又不得不承认，这是自己生下的娃。

咔嚓！

去他娘的佛系。

去他娘的阿弥陀佛。

熊孩子，就要有熊孩子的管教方式。

赵楚闪电出手，直接捏住了年画娃娃的朝天揪，随后一把将其拎过来，照着这家伙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呼！

赵楚含着力，只是教训一下。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年画娃娃彻底违背了一切人类的轨迹，他原本是如一根萝卜一样被赵楚拎着。

可赵楚手掌从其屁股划过去的时候，年画娃娃的身躯，竟然是横躺在虚空。

他的朝天揪还在赵楚掌心里。

那身躯，却发生了90度的折转。

就像，前世科幻电影里，人体失重的状态。

赵楚眉头一皱。

自己速度太慢？

随后，赵楚又一巴掌，朝着其屁股呼去。

这一次，赵楚看的清晰。

年画娃娃似乎早就算好了赵楚巴掌的轨迹，直接提前就躲开了。

他的脑袋，就像一个轴心，而他的身躯，再次移动到了另一侧。

不信邪。

这次赵楚不再收敛速度，只是压着力道。

呼！

闪开！

呼！

闪开！

赵楚膛目结舌。

他的速度不断在增快，而那年画娃娃，根本就不在乎。

就像是一片树叶，你越用力，反而越打不着。

满天都是赵楚的拳影。

年画娃娃就这样陀螺一样在赵楚掌心里旋转着，赵楚连肚兜都没有挨着，更别说打他的屁股。

呼！

终于。

赵楚累了。

赵楚认命了。

这个看上去是熊孩子的玩意，以自己目前的实力，似乎奈何不得。

“儿子，累了吗？”

“弑父之人，大逆不道，天地不容，为父怎么会让你成为那种人。”

“慢慢来，你会懂得一个父亲的爱，伟大的父爱。”

等赵楚安静了下来。

年画娃娃再次直勾勾，盯着赵楚的眼睛。

“感觉到了吗？”

空气寂静了几息，年画娃娃又问道。

“嗯？”

赵楚被气的七窍生烟，还在想怎么制裁年画娃娃，被问的一愣。

“父爱。”

“如山的父爱。”

“来自慈父的凝视。”

年画娃娃的小肉手，又一次抚摸在了赵楚的眼角，那慈爱的表情，当真是去擦去委屈儿子的泪水。

“朋友，你赢了，我们就当没有见过面。”

“在下先行告辞！”

赵楚深吸一口气。

没错。

他认输了。

眼前这个年画娃娃，诡异的很，他之所以不打，根本就不是仁慈。

而是……根本就打不到。

赵楚有一种预感，哪怕他祭出四件元器，依旧打不到这小家伙。

“为父，如何能放心让你独闯江湖。”

“就让你的父亲，替你护道吧。”

不容分说。

年画娃娃直接端坐在了赵楚的头顶。

赵楚抬头。

年画娃娃就如一顶帽子，屁股吸在了赵楚的头顶，随你任何角度动，人家根本就不受影响。

这一刻，赵楚想扇自己一个巴掌。

造孽啊。

赵楚甚至都不敢照镜子。

现在的自己，一定和金刚小葫芦娃一样。

只不过别人的脑袋上，顶着一个大宝葫芦。

而他的脑袋上，顶着一个书本大小的年画娃娃。

“对了，儿子。”

“你拿走的那几本书，有些意思。”

“九本合起来，好像能组成一道神通，挺厉害的，能保命。”

“你赶紧找剩下的，修炼好了，才能保护你的爹爹。”

年画娃娃突然说道。

“不是……你替我护道吗！”

赵楚咬牙切齿。

“必要的时候，儿子是可以牺牲的。”

年画娃娃认真点头。

“朋友，可否商量一件事。”

赵楚忍着怒气，保持着理智道。

“说罢，和你的父亲，不需要客气。”

年画娃娃道。

“我帮你重新找个儿子吧，在下不合适。”

赵楚想了想。

纪东元应该合适当儿子，还有儿媳妇。

“儿子，胡闹。”

“为父只有一个独子，他姓赵，叫赵楚。”

年画娃娃言语确凿。

你不是刚刚，才知道我叫啥吗！

赵楚觉得，他和这年画娃娃必有一战。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谁能理解，被一个熊孩子叫儿子的感觉。

“呀，兔崽子，你这不听话的儿子，原来你已经找到了三本。”

“快快快，合起来看看，九书合一，到底是什么神通。”

赵楚内心还在诅咒着。

下一息，他的虚弥空间内，莫名其妙钻出一个大脑袋。

年画娃娃的掌心里，抓着九本秋昊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