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咒纹往身上纹那天开始，杰洛特就没再受过普通疾病的困扰，所有痛苦均来自禁忌咒纹所带来的肉体痛苦与精神折磨。

有得必有失。

毒蛇、蜘蛛、蜈蚣、蚊子……丛林中常见而致命的毒虫，无不对杰洛特避之不及，生怕放毒过程中把自个毒死。

温彻斯特。

人均丛林生存大师。

“气味消失了，对不起老大。”

佣兵小队成员摩根抽了抽鼻子。

鼻子肿大、通红，宛如陈年酒鬼的酒糟鼻。

他的能力是超强嗅觉，此时鼻子使用过度，难受得很。

说话声音瓮瓮的。

“没事。”

小队中，一个年轻人开口。

——长相大众化，眼袋有点重，给人熬夜过度导致体虚的感觉。一般人人想不到，他居然是一群彪悍佣兵的首领。

其他人服气中带着畏惧的态度，说明体虚年轻首领必然有过人之处。

可能是头脑超级好用。

也可能是身居特殊能力。

体虚年轻首领。

抬手示意停止前进。

“原地休息十五分钟。”

“里昂、特纳，你们负责警戒。”

“是！”×2。

两人钻进丛林，身形隐没在茂密的枝叶中。

特纳是之前企图吓唬杰洛特的瘦子，姓埃蒙斯。他两之前被保护在队伍中间，保存体力就是为了此时发挥作用。

十分钟，林子中发出两长两短的清脆鸟叫。

这是小队的暗号。

意思是有意外情况，但问题不大。同时提醒队友不要反应过度，免得一不小心吧自己人给崩了。

过了一会儿。

戴鸭舌帽的女孩先走出树丛，特纳跟在后面，用枪指着她。

体虚首领盯着鸭舌帽女孩，后者并不慌张。

他摆了下手，让特纳把枪放下。

和善却有气无力道：

“你好，大家一般叫我螳螂，怎么称呼？”

“卡拉。”

“很好，卡拉。我有个问题，既然跟了我们一路，为什么现在主动现身？”

这话一出，其他人一愣，尤其是特纳。

原来跟了一路，居然没人发现。

而且是主动现身……

“你们实力最强，我想合作。”

“哈哈。”

螳螂似乎觉得卡拉的话很好笑，笑得不接下气。

佣兵们：“……”

他们首领笑点非常奇怪且低，经常笑着笑着，突然杀人。这种莫名其妙的残忍，让人害怕。

喘匀了之后，螳螂道：“你也说了我们实力最强，那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他打量了一下卡拉，“身材不错，就是不知道润不润，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

这车开得猝不及防。

而且那语气一本正经，仿佛真的在和卡拉商量。

卡拉似乎也正经地考虑了一下，摇头拒绝道：

“不行。”

“这样啊，可惜。”

螳螂露出惋惜的表情，然后看着卡拉，意思是让她回答关于为什么合作的理由。

卡拉道：

“两个理由。

一、你们的追踪陷入困境，而我能帮你们指明方向。

二，完成任务后，我不要赏金。”

“不要赏金？”螳螂似笑非笑。

眼中世界就是什么样子。他是那种为了金钱而毫无道德底线的佣兵。自然觉得不要赏金不可思议。

理所当然觉得卡拉的话不可信。

或是背后有更大的企图。

卡拉道：“大卫·怀特，失踪的人之一，我弟弟。”

“原来如此。”螳螂只关注丹尼尔，只知道其他人的价码是100万，哪知道叫啥姓什。他

他直视着卡拉的眼睛，问：“看来你很喜欢他？”

“我父母把所有的爱给了他。”

“真是感染呐。”螳螂感慨着，像是没有听出卡拉的言外之意。就在其他人以为他会合作时，却对手下道：“她是你们的了……哦，对了，记得告诉我润不润……”

佣兵们将卡拉围住，露出男人都懂的龌龊表情。

卡拉瞥了一眼螳螂，和资料上说的一样，是个神经病。

她澹定往下拉外套拉链。

“哦，自己脱，这么主动的吗？”

“我喜欢自己动的。”

“哈哈……”

哄笑声戛然而止，就像被捏住脖子的鸭子。

只见卡拉脱掉外套，露出一件背心。

这件背心有点特别，布满了口袋。口袋里插着一块块扑克牌大小塑胶炸弹。

——也就是电影里常出现在的C4。

这玩意儿状态稳定，可塑性强，威力大，表面涂上黏着性材料，便能像口香糖一样随意粘贴，因此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残酷口香糖”。

从数量看，足以把在场所有人炸上天。

卡拉伸出左手，亮出一个引爆器，“只要松开，所有人一起玩完。”

佣兵们也许杀人如麻，也经常面对生死一线间。

然而，能活着谁想死呢？

他们脸色骤变，齐齐后退一步。

唯独……螳螂上前一步。

盯着卡拉。

眼神越来越亮。

“哇，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有魅力的女孩！”

“我错了！”

“向你道歉。”

螳螂用力鞠躬。

他又往前一步。

“不要过来！”卡拉大声道：“否则我松开了。”

“好啊。”螳螂说。

“啊！”

卡拉愣住。

“我们一起炸成碎片，血肉混合在一起，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螳螂露出陶醉的表情，“这样的话，真是太棒了。”

卡拉见螳螂不像开玩笑，步步靠近，她绝望了，不该想着与虎谋皮。

太自信了。

她的脑中浮现出两道身影，喃喃道：“爸爸妈妈……”

死，总比落入这群人手中好。

卡拉松开引爆按钮。

一息。

两息。

没有爆炸……卡拉愕然，这才发现手松开了，引爆按钮却没有弹起来。

机械故障？

不会吧！

“哈哈哈……”螳螂大笑，“看来幸运之神站在我这边。”

此时，他已经走到卡拉面前，面对面。

卡拉终于不复澹定，脸色发白。

准备咬舌自尽。

螳螂掏出枪，卡拉反而松了口气。

死吧！

螳螂将手枪塞到卡拉手里，笑着说道：

“我错了，真的错了。”

“我们合作吧。”

“谁敢对你动手动脚……不，多看一眼就崩了他，除了我。”

螳螂目光扫过，佣兵们纷纷低头。

沉默半晌。

卡拉点头，“好，合作。”

卡拉从腰包中取出一个罗盘，巴掌大小，古铜色。

卡拉口中念着驱动罗盘的咒语。

罗盘指针快速旋转，然后突然顿住。

方向：飞龙山脉深处。

“出发！”

螳螂没有质疑卡拉，表情愈加温柔。后者只感觉毛骨悚然，像有只毛毛虫在后颈爬来爬去。

夜幕渐临。

佣兵一行人疲态尽显，尤其是卡拉，面无血色，随时会倒下的样子。

不久前她又用了一次罗盘。

“找个地方，准备扎营。”螳螂说道。

“老大，有火光！”手下指着前方说。

借着最后的余晖，望过去。

只见火堆边上坐着个人，正在烤肉。

螳螂笑道：“幸运之神再次站到了我这边，哈哈！小的们，过去打个招呼。”

望山跑死马，原始丛林的话，得死两匹。

——明明看着不远，佣兵小队却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到达火堆附近。

这是一个野外扎营的好地方：背风坡，底下有条潺潺小溪。

一股肉香钻进鼻子。

咕冬！

佣兵们吞口水的声音，响得像蛤蟆叫。

火堆旁的人发现了佣兵一行人，却无动于衷。他坐在火堆边上，不紧不慢摇动架在火堆上的钢钎。

钢钎上串着只野兔。

“是他！”

这不是那个小屁孩吗！

对于会议室里受到的侮辱，特纳一直耿耿于怀。他不敢对大集团秘书龇牙，深山老林的，还治不了你这个嘴上没毛的小子》！

特纳正要上前，哪只屁股挨了一脚，整个人摔了个狗啃屎。

特纳正要发火，却见螳螂正缩回踹人的脚。

螳螂冷冷地说：“你的礼貌呢？”

特纳：“……”

“地方又不是没有，需要抢来抢去吗？”螳螂指着不远处的草地，阴沉着脸说道：“我们到那里扎营。”

他的手里捏着块黑色的小牌子，此时牌子隐隐发烫。

事实上。

螳螂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疯狂。所谓“疯狂”，是螳螂的伪装，是震慑桀骜不驯手下的工具，也是让敌人畏惧的武器。

黑色小牌子是块恶魔许愿牌。

金钱、美女、灵感、权势……据说，只要付出足够代价，恶魔许愿牌将满足你所有的愿望。

比如，刚才的引爆器失灵。

许愿牌发烫代表着危险。

卡拉多看了杰洛特两眼。一开始，她也认为杰洛特是哪家少爷，把野外生存当儿戏，并不看好。

她记得，杰洛特明明最后抵达营地，最后出发，反而走在了他们前面，且干净得像郊游。

看走眼了？

……

……

气势汹汹的佣兵们，中途拐了个弯，转到另一边扎营。

杰洛特：“……”

奇怪的是，鸭舌帽女孩居然和佣兵们混在一起。

不过就一个自然而然冒出来的念头，杰洛特不会多想，更不会试图探究。

烤得差不多了，杰洛特将烤野兔取下，放在锡纸上。

剥掉烤焦的外皮，再用刀在兔子腹部一划。包裹在肚子里的野蘑孤、野栗子，还有块状根茎露出来。

烤肉混合蔬菜的香气弥漫开。

十几分钟后，杰洛特将所有食物吃进肚子里。

清洗餐具……擦干……放进背包。

全程无视目光复杂地佣兵们。

做完这些，杰洛特爬上附近一颗大树。在两根树干间挂了吊床，双手垫在脑后躺着。

不久，发出微微的鼾声。

佣兵之中，特纳眼神凶神，“老大，要不要趁天黑……”

做了个手掌下切的动作。

意思不言而喻。

“行啊，你一个人。”螳螂只是瞥了他一眼，看向其他人，“有人一起吗？我不介意。”

嘴角扯出一丝阴狠的弧度。

上次螳螂说不介意，把一个人心脏活生生挖出来。

特纳哆嗦着不敢再说。

其他人噤若寒蝉。

卡拉冷眼旁观。这些佣兵看似精悍，实则就像动物园的老虎，吓唬一下游客还可以，真的野外生存，那就是一只大号的猫咪——几百斤重。

丛林的夜非常恐怖。

野兽长嚎，虫豸鸣叫，偶尔的寂静，没有让人心安，反而更加恐怖。

水源附近扎营，野兽比其他地方多，所以必须保持火堆不灭。夜间猎食的野兽对火焰既好奇又天生恐惧，它们在附近游荡了一会儿，便纷纷离去。

好奇归好奇，恰饭要紧。

午夜刚过，夜黑风高。

杰洛特睁开眼睛，他望着雇佣兵们的营地，除了各种陷阱，还有一明一暗两个哨兵。

明哨坐在篝火堆边上，负责保持火焰不灭。暗哨则趴在落叶丛中，身上盖着迷彩网。

杰洛特爬到树冠，往周围望去。

夜视眼之下。

只见。

数道高大的黑影快速地朝这边靠近。

“嘿嘿，终于来了。”

杰洛特背起背包，像壁虎一样悄无声息地熘下树，隐入黑影中。

怪物来了，那该……熘了。

继续往山脉深处前进。

几分钟，营地像炸锅了似的。

“怪物啊！”

“射击！”

“保证队形……”

惨嚎、呼叫，连绵不绝的枪声。

还有手雷爆炸的声音。

交织在一起。

回望营地的火光，杰洛特胸前画十字，悲天悯人道：

“圣父保佑，以及……谢谢帮我吸引注意力。”

“我，偷家去了。”

离开营地二十几分钟。

杰洛特突然站定。

转身。

望着不远处茂密的灌木丛。

“出来。”杰洛特说道：“别让我说第二遍。”

很安静，就像对空气说话一样。

杰洛特二话不说，取出猎魔枪，上膛。

枪口对准灌木丛。

一道人影，举起双手，慢慢站了起来。

“我没有恶意……”人影说道。

“是你。”杰洛特有点意外。

是卡拉。

“所以之前的虚弱……装出来的？”杰洛特问。

“是。”卡拉回答。

“为什么跟着我？”杰洛特又问。

枪口没有放下。

“我叫卡拉·怀特，失踪的大卫·怀特是我的弟弟。”卡拉暗然说道：“那群有钱混蛋只关心继承人，不在乎其他人死活。我只想救我弟弟。”

杰洛特看着卡拉，直到卡拉心里发毛了，才慢慢道：

“没记错的话，大卫·怀特是独生子。难道你是重组家庭姐弟？”

“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神经病啊。”卡拉心中暗骂。

一般人只盯着丹尼尔，谁会关心什么大卫啊？！

会不会只是诈唬？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反正从杰洛特的表情，卡拉无法做出有把握的判断。

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再次说谎被识破，那就没得谈了——

一次不信，百次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