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章、天妒红颜罗伊铭说动万俟丑奴，真算是为元颢添了十万精兵。只是可惜元颢无能，罗伊铭本以为元颢与尔朱荣对峙黄河，好歹也能守住洛阳几个月，即使守不住，也可渐次退往大梁、宋国，但却没料到元颢竟然转眼即败，且萧衍混蛋到最后也真没派一个援兵来。罗伊铭与胡充华在永宁寺中筹划，并亲自付诸实施的北伐大业，可算是全年之功，毁于一旦。
只说此后万俟丑奴果然依罗伊铭所说，出兵攻打秦州、岐州。九月就攻占了秦州，斩杀了刺史高之朗，以致元魏朝中震动。但因为元颢没有像罗伊铭说的那样坚挺，万俟丑奴进攻岐州的步调因此也慢了下来。直到50年三月，万俟丑奴才率兵包围岐州，而此时尔朱荣已经腾出手来收拾他了。
以上后话，此处略作交代。
只说罗伊铭大功告成，又在高平停留了两天，萧宝夤、南阳公主还要挽留，罗伊铭说有要事要办，坚持要走。南阳公主眼泪汪汪，清水长流，只好眼看着罗伊铭和茹茹离去。
罗伊铭说：“来时匆忙，未能去看嫣然。这次回去，我想绕道过去看看。”
茹茹说：“无论你到哪，我都陪着你！”
一路之事不提，不几日便到了当日与嫣然西去长安曾落脚的那个山坳。
看官应该还记得，当时罗伊铭和嫣然在阴盘驿呆了几天，还遇到了拓跋豹和萧综。后来嫣然依然发烧，二人便在山坳间一处篱笆围绕的窑洞中住了多天，后来嫣然已然把此地当作了理想中的桃花源，不愿走了。但不想再后来萧宝寅铤而走险，嫣然为救罗伊铭身受重伤，暴风雨之夜再次回到此地，竟遭了郭子灰的毒手。
远远的看到那个山坳，忽见竟有炊烟袅袅升起来。罗伊铭吃了一惊，说道：“走，过去看看。”
到了近前，才发现篱笆围绕着，原来塌陷的窑洞旁又开出一个窄小的窑洞。篱笆院落里那间草房和栓牲口的棚架子仍在。而新开的窑洞旁边，正是罗伊铭所立的“爱妻嫣然之墓，罗伊铭谨立”的石碑。罗伊铭摸着颈间的半块玉珏眼泪再次扑簌簌而下。
“有人吗？”茹茹叫了一声。
“哪位啊？”只见一个山野少妇从草房里走出来，面纱遮住了脸庞，看不清面目。
“哦，你好大姐，我们是过路的，口渴了想过来讨口水喝！”茹茹说。
少妇走了过来，忽然看见了罗伊铭，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好半天才说道：“此院中就我一妇道人家在家，多有不便，二位还是到别处去吧！”
“大姐，我们实在口渴的很，你行个方便吧。”茹茹再次说道。
“好吧。”村妇又愣了一下，才说道。
罗伊铭道声谢，进了院子，径直便去了石碑旁，手摸着碑上的字，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罗伊铭拿出从远处镇甸买来的香烛、水果，在嫣然杯前祭奠了一番，才和茹茹进了窑洞里。只见窑洞中简陋无比，仅有些日常家当。
“这位官人和坟中之人认识吗？”村妇端了水来问道。
“实不相瞒，坟中之人原是我的结发妻子，前年随我来此，不想竟遭遇贼寇，罗某无能没能保护得了她，以致爱妻死于非命！”罗伊铭说。
村妇“哦”了一声，并不怎么惊讶。
“这位大姐，不知如何称呼，酷暑天气你为何遮着面纱？”茹茹问道。
“民女夫家姓罗”，村妇说道：“夫人勿怪，因为前年家中曾遭一场大火，民女没能及时逃出，脸被烧坏了，如今形容丑陋，怕吓着别人，故用面纱遮着。”
“对不起”，茹茹道声歉，说道：“不过这倒巧了，我们这位也姓罗。”
“哦，是吗。”村妇说。
“敢问大姐一直住在此处吗？”罗伊铭问。
“是。”村妇说。
“这不对啊”，罗伊铭疑惑起来，说道：“前年我们来此时，此处并无人居住。”
“哦”，村妇慌张了一下，说：“当时此地多蜀贼、白贼，兵荒马乱的，因此民女与当年的逃难出去了。后来听说长孙稚大人平定了关中，才又和当家的逃了回来。不想回来才发现原来的窑洞坍塌了，而且旁边还立着一个石碑。我与当家的无处去，因此便又在旁边新开了一孔窑洞。”
“是了”，罗伊铭叹一声说：“当时我们来时，确是屋内一应用具俨然。那敢问大姐，你们当家的呢？”
“两年前到洛阳做生意去了，一直没有回来。”村妇说。
“这两年，洛阳发生了很多大事，可以说是天翻地覆！”茹茹说：“他两年没有回来，也没给你捎信来吗？”
“没有！”村妇摇了摇头。
“真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茹茹说。
“不，夫人不能这么说他！”村妇说道：“我知道他早晚会回来看我的。虽然我没有他的音信，但是好在我知道他很平安，因此民女的心里已经很满足了！”
“对不起啊”，茹茹道歉说：“没想到大姐也是一个痴心人！”
“夫人不用道歉。”村妇叹口气，说：“人生最怕是痴心！”
罗伊铭接话说道：“当时我与内子到此地，幸好有你们的窑洞，才没遭风吹雨淋。如今，我们还想在此再借宿一晚，也不知方不方便？”
“二位若不嫌简陋的话，我一会就把窑洞收拾出来……”
“不用了”，罗伊铭说：“我们怎敢鸠占鹊巢，让主人搬出去！一会我们只住柴房就可以了！”
“这样怎生是好！”村妇说道，一愣又问：“还没问这位官人，坟中之人既是官人的结发妻子，这位是……”
“哦，我是他的续弦！”茹茹张口说道，毫不在意。
“哦！”村妇显然有点意外，说：“官人如今仍对旧爱念念不忘，我想您的结发妻子也算是死而无恨了！”
“但是此事却是罗某一生的恨事！罗某堂堂七尺男儿，却不能保护妻子”。罗伊铭说完才醒悟过来，说道：“一时失态，见笑了。”
只说晚上罗伊铭和茹茹果真借宿在柴房之中。半夜时分，罗伊铭悄悄爬了起来。
“你干什么去？”茹茹问。
“哦，你还没睡？”罗伊铭说：“我睡不着，去跟嫣然说会话。你睡吧。”
月挂中天，满地银辉。
罗伊铭坐在石碑之前，间或提起酒囊喝几口酒，然后不停的与嫣然低声细语。
夜色宁静。初中时候写作文，经常说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到。那么有人轻声抽泣，在这样的夜色里当然更能够听到。是的，确实有人在轻声抽泣。
罗伊铭一个激灵，回过头来只见月光下，窑洞的门旁边，半个人影露出来，正捂着嘴小声抽泣着。
“大姐为何哭泣？”罗伊铭问道。
“哦，一时想起了伤心事，故而难过。不想惊到了官人，还望勿怪！”村妇在门后惊慌答道。
“不敢”，罗伊铭说完，才猛然间觉得不对，这名村妇刚才明明是在门后偷窥的。罗伊铭忽然一下子又想到日间此妇的种种怪异来，下午在一起闲聊，此妇说起话来总是躲躲闪闪的，且言语也不像一个村妇。罗伊铭愈发疑惑，起身走了过来。
妇女一慌，折身就要往窑洞走。
“大姐请留步！”罗伊铭将村妇叫住。
村妇只得停下来，头却没转过来，问道：“不知官人有什么事？”
“无事”，罗伊铭说：“晚上睡不着，因此出来想与我的发妻说几句话，不想吵着了大姐！”一愣，又问道：“刚才闻听大姐哭泣说想起了伤心事，不知是什么伤心事？
“也么什么，”村妇说：“民女就是想起了当家的，心中思念难过，让官人见笑了！”
“没有！”罗伊铭说：“虽然大哥很久没回，但是大姐知道他平平安安，心中还有个挂念，也算是幸福的事情。不像在下，与发妻阴阳两隔……”
“人生不能复生，且都这么长时间了”，村妇说：“官人不要难过了。”
罗伊铭“恩”一声，问道：“日间大姐说你当家的做生意，也没问您是什么生意？”
“做，哦，贩卖药材！”村妇答道。
罗伊铭“哦”一声，说：“不怕大姐责怪！大姐知道吗，你的身形，很像我的发妻！尤其是在这样的夜里，身影更像！就在刚才，若不是大姐哭泣，只看见大姐的身影，我还以为是我的发妻来看我了呢。”
村妇“哦”了一声，并未如何惊讶，说道：“是吗？没想到这么巧！”
月华如水，无限冷清。罗伊铭酒劲上来，感觉一阵头晕，脚下有些踉跄，一时几乎站立不稳。
“官人喝了酒，被山风吹了容易头疼，还是早回去休息吧。”村妇说。
“好，搅扰大姐了”，罗伊铭说：“在下确实有点醉了。”
罗伊铭说着正要折身回去，忽然一阵夜风吹来，轻轻掀起了村妇的面纱。
“啊！”罗伊铭一阵大惊，忽然猛地捉住了村妇的手，说道：“你是嫣然吗？你告诉我你是嫣然吗？”
“官人请放手！”村妇慌张说道：“官人究竟是怎么了？”
“不对！不对！”罗伊铭晃了晃头，忽又喃喃自语道：“定是我看错了！”
“你怎么了？”茹茹闻听得外面罗伊铭一阵异动，抢了出来。
“夫人，你快过来看看，民女也不知这位官人怎么了？”村妇说道：“忽然捉住了民女的胳膊，大喊大叫的！”
罗伊铭一时又清醒过来，丢掉了村妇的胳膊，说：“对不起，在下喝了酒，刚才精神忽然有点恍惚，吓着您吧？”
“没事！官人还是赶快休息吧！”村妇说着，转身进了窑洞。
“你刚才怎么了？”茹茹躺在毡子上问罗伊铭“我也不知道”，罗伊铭说：“刚才只觉得一阵恍惚，就感觉嫣然来到了我身边。”
“我看你是想嫣然想得走火入魔了”，茹茹躺了口气，说：“好了，今天你已经祭奠过她了，也不枉她爱了你一场。快睡吧，明一早还要赶路呢。”
下一章《苍天有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