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章、招降侯喧整个正月里都没什么要紧事。
当然,也有一些其他的事,比如萧衍祭天了,把二百四十种称号的将军重新确定为四十四班,元子攸把自己的哥哥、父亲都封了皇帝了、然后又搬到太庙去享受祭祀等等,不再一一细说。
贺知章《咏柳》写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引这个诗,不是空空想把小说写的诗情画意有文采,而是想说,阴历二月已经是冰河解冻万物复苏春花开飞狗熊撒欢的季节。是说这个节气,又是到了打仗的时候了。白袍军真正的北伐也才算真正开始,而之前,不过是序曲罢了。
农历二月二十日,元子攸任命济阴王元晖业兼任行台尚书,统领了丘大千等一干将领开往梁国(商丘)防御元颢。元晖业让丘大千率了七万精兵镇守睢阳,自己则带了二万羽林军驻扎在屯考城(河南民权东北、商丘之北),以待来日与陈庆之决战。
前文说了几次睢阳,一直没有好好解释。也许有看官了解今天河南地理的会怀疑。这里的睢阳并不是今天的睢阳县(今天的睢阳县在睢县的正南,坐车还要两个小时),而是睢县,北魏时即是睢阳,正在宁陵县的西面。
话说这个元晖业,是北魏景穆帝拓跋晃的玄孙,拓跋小新成的曾孙。年轻的时候,元晖业是很不堪的,交了一大堆狐朋狗友。但是,成年之后,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读起书来了,慷慨而有侠气,但是仍然好吃喝,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历史记载,一天要吃一只羊,三天一头牛。正像今天有些人编段子讽刺某些乡镇干部一样,“一顿一只鸡,一天一只羊,站在村头往里望,村村都有丈母娘!”
三月中旬,丘大千趁陈庆之不备,忽然派人袭取了宁陵县城,王谋未反抗,又开城投了降。王谋上次在根据地建设时,被元颢安排做了宁陵的守将。元颢大怒,正要派陈庆之带兵再去攻打宁陵,军士忽来报说于晖已派侯喧带一万人马从济南杀来了。
前面说过,因为彭乐败走,侯喧请求来年再战。如今,元子攸派了元晖业来战元颢,同时又指示了于晖抽兵去支持元晖业。因此,于晖就再次派侯喧来了。
“这个该死的侯喧,如今竟敢兴兵来犯我,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元颢骂道。
“哦,魏王与侯喧相熟吗?”陈庆之问。
“何止相熟”,元颢说:“我做北海王讨伐宿勤明达时,此人曾是我手下都督。”
“那好,既如此说,咱们就先打侯喧。”陈庆之说。
话说侯喧从济南带兵而来,先到了元晖业驻扎的屯考城。
元晖业说:“侯将军可速去攻打禹城,然后我命丘将军从西面睢阳发动攻击,以配合后将军。本王坐镇屯考,以为将军支援。”
侯喧领命杀气腾腾而来,再次将大营驻扎在彭乐上次大败的商河南岸,然后率八千精锐杀奔城下。陈庆之则率五千白袍出城,列阵以待。
“侯将军,别来无恙。”隔阵相望,元颢当先对侯喧说道。
“北海王别来无恙!”侯喧也抱拳问候。
元颢感叹了一下,说:“昔日我与将军虽是僚属,却情逾兄弟。不想一别再见,竟已成仇雠。仔细想来,叫人好不感慨!”
“是啊!”侯喧说:“不知北海王为何投降了萧梁,如今又引贼兵来意图攻打父母之乡倾覆祖宗社稷,做出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侯喧真是不明白了。”
“侯将军错了”,元颢说:“如今大魏天下究竟是谁天下,侯将军难道当真不知道吗?”
“北海王什么意思?”侯喧问道。
“元子攸狼子野心,窥视九鼎;尔朱荣包藏祸心,目无天子。两人狼狈为奸,以致酿成‘河阴惨案’,杀我文武大臣两千余人,正是要灭我大魏,毁我种族。侯将军你自问一下,如果当时你在洛阳,是否能够幸免?今日还能站在这与本王说话吗?”元颢问。
侯喧心中果然咯噔了一下。
元颢继续说道:“尔朱荣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一胡羯小儿。今日把持元魏朝纲者正是此人!生杀予夺,随口为法。满朝文武皆其亲信,而天子何在?大魏竟果真还是元魏之天下吗?侯将军口言效忠,不知是要效忠何人?”
侯喧一时没答上话来。
“我投南梁,并非是降,是要学申包胥哭秦庭之举,这一点大梁陛下清清楚楚。如今我借兵北来,正是要扫除奸佞、中兴大魏!元颢心迹早已昭告天下,如今世人皆知。侯将军何故说我是颠覆祖宗社稷?”
“这,这……”侯喧一时还真没话说。
“我记得我与将军共事时,人皆言将军乃忠贞之士,元颢深以为然。不想今日阵上相见,竟至这般是非不分、大义不明。将军若真是效忠元魏,就应该调转枪头,随我杀进洛阳城,歼灭尔朱氏,到时将军便是我大魏中兴之臣,必将画图影阁,配享太庙。若将军贪保荣华,执迷不悟,那孤王也愿成人之美,愿献上项上人头,以助将军!”
侯喧说:“我知道北海王能言善辩。但是北海王却有一言差矣。”
元颢“哦”了一声。
侯喧说:“如今天子夙兴夜寐、亲断万机,北海王何言非元氏之天下!天柱大将军忠贞许国、功在社稷,又岂是北海王所言奸佞之人?”
“侯将军既如此说,孤王也无话可说了。”元颢叹口气,忽然大声喊道:“将士们,你们难道竟当真不知,如今大魏天下是谁家之天下吗?你们究竟是要效忠我元魏还是要效忠尔朱荣?”
侯喧军中,数千将士一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今日既已成敌人,北海王又何必在此蛊惑人心?”侯喧喊道。
“我只是不忍心杀我同胞!”元颢仍然高声喊道:“众位将士,如今元颢举义兵、讨无道,众位若是愿意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便与元颢是敌人;诸位若是深明大义明辨是非,就请放下手中兵器,元颢绝不伤害!”
“北海王,你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了!”侯喧喊道。
侯喧话未落地,忽然间陈庆之大旗一挥,四千骑兵一齐如潮水般涌出,直奔侯喧大军而去。
侯喧大军此时正三心二意,交头接耳,哪里料到白袍军竟会突然杀出,一时间都慌了手脚。而有些意志不坚定者,早已对兄弟战友说:“如今这是元颢来找元子攸争皇位来了,这是他们自家的事,咱为他们卖命太不值了。”“你说的对,大哥,还是保命要紧,傻子才往前冲!”
军心就如瘟疫,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交战还没开始,很多人已经不愿意打了。
二军战在一起,一时间天昏地暗。本来白袍军就无坚不摧,再加上遇到这么一支思想并不统一、战力也不怎样的军队,立刻如摧枯拉朽一般,哗啦啦溃败了下去。
侯喧拼死带着残军退保商河南岸,陈庆之却紧追不放跟了上来。侯喧的军队并没有机会再退到河对岸去,因为侯喧知道,“军半渡而击”,如今虽然兵力不及陈庆之,但是背河结阵,尚可一战;如若撤回,陈庆之随后掩杀,只怕到时候都要死在河里。
“快去求济阴王发援兵!快去求济阴王发援兵!”侯喧高声叫道。
“是!将军!”偏将邓曾拼死踏过商河,往北而去。
两军再次对峙状态,但陈庆之并没有接着攻击。
元颢也再次跟了上来,拍马出来再次说道:“侯将军还不肯降吗?”
“北海王不用再言,今日侯喧唯有一死而已。”侯喧说。
“侯将军兵败如此,尚且如此不屈,陈某佩服。”陈庆之说:“但是,陈某却不知,侯将军要死,却是为谁而死?”说罢,不待侯喧回答,继续说道:“侯将军可知道我此时为何不攻击吗?”
侯喧说:“谁知陈将军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陈庆之说:“我在等陈将军的援兵到来。”
侯喧“哦”了一声。
陈庆之说:“侯将军以为,济阴王当真会发救兵吗?”
“陈将军什么意思?”侯喧问。
元颢再次说道:“侯将军竟当真不知道济阴王和于晖的矛盾吗?济阴王虽然是非不明,委身侍奉元子攸,但是对尔朱荣却也是恨之入骨。而于晖阿谀奉承、谗言妩媚,又与尔朱荣为儿女亲家,其**许配给尔朱荣次子尔朱叉罗。济阴王与于晖不和,朝中无有不知!如今侯将军受于晖节制,乃于晖之爪牙,现身陷绝境,济阴王岂会发兵救你?”
“我不信!”侯喧说道:“我受于晖将军指派而来,以作济阴王接应,今受难于此,济阴王岂会以一己之恩怨坐视侯喧身陷绝境而不救?”
“那好,侯将军如不信,我便暂不攻击,以等陈将军救兵前来。”陈庆之说道:“魏王是爱惜侯将军之才,因此才不忍杀之。我白袍军战力如何,侯将军刚才已有所了解。我若于此时发动攻击,侯将军此刻焉有命在?”
侯喧面色变了几变,却并不作答。
果然不过个半时辰,侯喧派去的偏将邓曾快马回来了,高声叫道:“报,侯将军,济阴王不肯发兵!”
“为何?”侯喧大吃一惊。
邓曾说道:“济阴王说,侯将军既已被陈庆之包围,已是绝路。今让我来求救,定是陈庆之诡计,正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济阴王说,他若派兵前来,必然落入陈庆之圈套。因此要侯将军尽力突出重围,若不幸以身殉国,济阴王会定禀奏陛下,为将军请封,世世代代,祭祀不断!”
“岂有此理!”侯喧大怒:“这是在嬉耍小儿吗?!”
元颢说:“到了如此地步,侯将军还执迷不悟吗?”
“你既不仁,别怪我不义!”侯喧咬牙切齿,猛然间下定决心,跳下马来,说道:“从今以后,侯喧但听魏王吩咐,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粉身碎骨,万死不辞!”几千残兵见侯喧下马,也一齐跪倒在地,齐声高呼。
下一章,与李厂《故人相逢》,看空空为你演绎什么叫生死之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