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箸之前听法明追述,有一件事可以确信,就是飞尸已躲进双林寺地底,既能躲进去,那么必定有入口,法明找不到,说明入口必有玄机,法明找不到者,其实就是这个玄机。
李箸道:“法明师兄有没有想过飞尸也会布阵?”
法明道:“妖邪诸类各有害人、逃遁的法门,贫僧是镇妖师,当然想过飞尸也会布阵,可惜贫僧修为尚浅,找不到入口玄奥所在。”
李箸恭维一句,“如无凭恃,又怎能躲过佛脉镇妖天才的追踪。”
法明笑了笑,“不必捧我,有什么思路直说便是。”
李箸道:“非荣非枯,岂非非死非生?”
法明蹙眉,“可以这样解,然后呢?”
李箸道:“双林寺,岂非取佛陀双林入灭典故?”
法明道:“是。”
李箸道:“佛陀入灭,是教信众顿悟生死否?”
法明道:“是。”
李箸道:“佛陀入灭,头北面西,是否?”
法明道:“是。”
李箸道:“地有八门,东北为生门,西南为死门,双林入灭,生死同一,可开生死门否?”
“妙啊!”法明拳掌相击,振奋之余,忽又蹙眉,“但要怎么开呢?”
李箸道:“佛陀头北面西,背为生门,脚为死门。法明师兄何不试着合并生死两门。”
法明应声说道:“就是要以脚抵背开阵,这个……难度很高啊。”
李箸终于一笑,低头看了看花无双,抬眼问道:“可以吗?”
法明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试一试吧。”又道:“你怎么一直抱着他?”
李箸道:“我要用风雪之气养着他。”
法明道:“走吧,是时候了。”
俩人带着花无双赶到双林寺,就有双林寺主持智生禅师出迎,法明也不多客套,讲明有办法找到入口以及李箸可以救人的来龙去脉,仍旧让寺僧护持法阵,由智生禅师带路前往双林寺东北、西南两个方位布下阵印,随后来到大雄宝殿外准备开生死门。
“呼。”法明暗暗呼了一口气,“虽然在东北、西南方位布下阵印时已有感应,千万不要有万一不对这种情况出现啊。我洛阳佛脉千百年来被其他三脉压得抬不起头来,就不要让小僧再闹笑话了哈。”
智生禅师早已留意李箸抱着一个不知生死的人,心中好奇,却并未出言打探,就在法明将要开阵之时,平遥县令、阎家家主齐齐赶到,后面还有闻风赶来的乡亲,不过都被县衙官兵和寺中棍僧拦在寺外,不许进入。
除开护持法阵和在寺外拦人的寺僧,双林寺里大大小小的僧人、火工都赶到大雄宝殿,要看佛脉天才的风采,日后沾光,香火更旺。此外,平遥县令也带了不少随从官员、小吏,阎家家主带着正室老婆,护院庄丁,齐聚一堂,盛况空前。
李箸心道:镇妖四脉声名举世无伦,由此可见一斑。
阎家家主看到李箸,脱口便道:“你怎么一直抱着他,先放下啊。”
李箸道:“多谢。”却是抱得更紧了。
法明开阵,双手合十,僧袍一振,在众人的艳羡声中缓缓浮上半空,随后端立不动,似罗汉降世,法相庄严。
李箸心中一动,不由得便想到法心,那个被称为天下奇僧的和尚又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不知意无心在江山画卷里排仙男榜,第五位华僧毗卢归朝阙,就是法心追随蔺峨眉入蜀后用回的俗家姓名。
“咦……”众人突然不由自主地低呼一声。
李箸全神贯注,看法明作佛陀状,头北面西,右胁而卧,跟着拿左手握住左脚,极力往后背贴去,其状似美人曼舞,只是顶着一个光头,模样就有点一言难尽,他不知千百年后,法明那个动作很是流行,叫“瑜伽”,女人敢说自己体态曼妙,是可以凭此作证的。
一阵非同寻常的风势,在众人惊呼之时,李箸早已抱着花无双跳进法明身体正下方那个凭空而现的黑漆漆的穴洞。
“哎呀!他跳下去了!”众人后知后觉,尖声大叫。
法明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舒展腰肢,落到地面,双手合十,道:“诸位莫惊,方才那位白发少年似有救人之法,我等细看便是。”
法明将项上佛珠甩到入口位置稍后一点,念咒,显出地底的景象。
说起来,法明其实不知道李箸是否真能救回贞白,但他想贞白被阴气反噬,应当就是如阎家家主所云,宫门被破,而此事若是李箸为之,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是正确的思路。
佛珠投影里,李箸已经进入石室。石室不大,长宽各十步,一眼可以看到全景。李箸在石室东北角把花无双放下,慢慢朝石床走去。
观者凝神屏息,只怕飞尸暴起伤人。
法明深知他的术力只能够困住飞尸,不能压制飞尸的实力,李箸有伤在身,一旦交手,胜负之数难料,因此一方面期待李箸真有克制之法,一方面随时做好再开阵的准备。
“呜啊!”石室里的人没有吓到,外面看戏的人反倒先被吓到,鸡飞狗跳,脚下不小心的人摔倒了一片。
原来投影里,飞尸似感应到人气,突然弹起,张开大口,露出森森獠牙,惨白的脸上布满了藤蔓一样的黑色条路,端的可怖之极。
法明虽然忐忑,但并未被吓到,正如面对妖物之时,若是先被吓了一跳再反应过来,像那些志怪小说描述的那样,结果不会是尖叫一声开始反击,而是咕噜咕噜地听着鲜血从被撕破的脖子上流出来的声音,然后蹬蹬腿,一命呜呼。
李箸躲得很快,在狭小的石室里闪躲腾挪,惊险避开飞尸的一次次攻击。
“他为什么不拔剑!”有人突然喊道。
法明也觉得奇怪,心想克制之法或许就在那柄如血一样艳丽的长剑里。
“他怎么只拔一半剑!”所有人都看到了,有的人却还是喜欢解说。
法明看得分明,李箸不是只想拔一半剑,而是拔不出整把剑,暗道:奇怪,他怎么会拔不出自己的佩剑?
“哎呀!他死了!”有人惊叫道。
法明见势不妙,当下就要开阵救人,忽见一只手掌猛地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