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顺着哀叫声走过去,看到一匹褐色的母马半卧在杂草上,不远处躺着一匹出生不久的褐色小马仔。
声音是小马仔发出的,它的鬃毛还是湿的,小腿无力的抽搐着。
木樨给小马仔检查了一下身体,发现它身上有一块淤伤,好像是母马不小心踢的。
也许这匹母马是第一次生仔,没有经验不小心伤到了自己的孩子。
木樨抱起小马仔放到母马身边,想让马仔吃奶,不想母马一脚踢过来。
幸亏木樨躲得快,要不然要挨一马蹄子了。
看起来褐色母马脾气挺爆,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小马仔生下来都会自己吃奶的,一般的母马也会耐心的喂养自己的小马仔,褐色母马弃养孩子的事很少见。
木樨抱起褐色小马仔,把它抱到一匹浑身雪白的母马身边。
抚摸着马背道:“白驹给你送个干儿子,麻烦你喂养一下吆。”
白驹性格温顺缓缓的跪下来,木樨把褐色小马放到它怀里,小马嗅到了乳汁的味道,张开小嘴吃起来。
一旁的两匹白色小马看到有人偷吃“粮食”,溜溜达达走了过来,要捍卫自己的权利。
没等木樨提示,“悍将军”就蹿到了两匹小白马面前,将它们逼退。
木樨笑着拍了拍“悍将军”的头,赞道:“悍将军真聪明。”
两匹小白马已经可以吃草了,少吃一点马奶也无妨的。
褐色小马仔太小,如果没有马奶吃会饿死的,在马场里代替哺乳的事很平常。
木樨又为几匹新出生的小马检查了身体,巧珊站在一旁,笑道:“木姑娘是能医人也能医马呢。哪天木仙药铺开个分号,专门卖牲口的丹药那才带劲呢。”
木樨看她说风凉话,抹了她一脸的草渣子。
巧珊也不恼,嬉笑着跑开了。
午时过了,两人才回到宅子,匆匆换了衣服到三姨娘屋里。
三姨娘和馨儿还在等木樨吃饭,馨儿挺不过饿,在津津有味的吃高婆子做的杂面大饼子。
饭菜都是杏花和高婆子两人张罗的,青菜是地里拔的,鸡是山上现捉现杀的,鱼是鱼塘里捕的。
虽然都是大铁锅里做出来的,不如城里小锅小灶做的精细,但别有一番乡村风味。
馨儿也不像在家里那般谨小慎微,用手抓着大鸡腿就啃起来了,也不再顾忌什么矜持规矩的。
三姨娘随高婆子在地里转了半日,也有了胃口,吃了一碗饭还喝了两碗鸡汤,这是匡石战死的官报送到匡家后吃饭最多的一次。
木樨看着她们吃的开心,不知不觉也多吃了半碗饭。
饭后馨儿和杏花去田地里采野花,三姨娘去休息,木樨则躲到屋里仔细的研究从谢老翁那里拿回来的兵书。
申时三刻,三姨娘到了木樨房里。
“樨儿,寂风庵离此不过十几里地,我想去拜拜菩萨,求她保佑匡石在地下安宁……”三姨娘说着又哽咽起来。
木樨合上兵书,忙安慰道:“您说去就去,今天亮天白日的,明天也会是晴天,我陪您去就是了。”
自从匡石的噩耗传来,三姨娘变得非常的脆弱敏感,木樨唯恐她伤心,只要她喜欢想干什么都行。
三姨娘看木樨答应陪自己去上香,心里踏实了,擦了眼泪拉着木樨去后边园子里看牡丹花。
木樨也难得到郊外游玩一回,虽然这里的风景和虚无仙山相差甚远,但正值春日好景色也值得观赏,便戴了一顶短帷帽随三姨娘到了牡丹园。
牡丹园在山庄大宅子的北边,占地三四十亩,由高老头的二儿子二奎侍弄。
牡丹是花中之王,花可供观赏,根茎都可以入药。
木樨特意种植一片牡丹是为了炼制丹药,牡丹一部分是移栽过来的植株很大,一些早开的品种已经含苞怒放了。
三姨娘一进入牡丹园,就看中了一棵荷花型花瓣的重红牡丹,下意识的摘了一朵给木樨别在鬓间。
脱口而出赞道:“女大十八变,真是人比花娇。”随即觉得不合时宜,马上拿下来丢在地上。
低声道:“童养媳什么花都可以戴,如今你是新寡的童养媳了,这些鲜亮的东西就不能再用了。”
木樨不在意什么寡妇的禁忌,但能理解三姨娘的心里的痛楚。
把牡丹花捡起来,“三姨娘是知道的,我不喜欢大红大紫的东西。既然来了就多摘些,我给您和馨儿泡花茶,既可以解郁又可以养颜。”
抬头间看到田埂上有一个半旧的背篓,便拿了过来装牡丹花。
背篓里还有一把镰刀,应该是割草用的,木樨便用来削牡丹花的花梗。
木樨一手用镰刀削花梗,一手接住掉下来的牡丹花,分毫不差动作行云流水般,让人移不开眼睛。
三姨娘看着她熟练的动作,夸道:“樨儿好利落的手法,一般的庄稼人也比不过你呢。”
木樨把牡丹花扔到背篓里,随口说道:“我从会走路时便跟着师姐采药、摘花,前前后后做了三百年,熟能生巧闭着眼睛都做得来。”
三姨娘听木樨说采药三百年,以为自己耳聋了没有听清,笑道:“你父母也够狠心的三四岁就让你采药,人还没有草药高吧。”
木樨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衡三郎曾一再叮嘱她,这里人的寿命最多不过百岁,一般五六十岁就去世了。
她张口三百年会吓到人的,闹不好会被认为在说疯话。
她就不明白了,说实话为什么还要被当成疯子。
这里的人和虚无仙山上的师父、师姐完全不是一类人 ,她在虚无仙山上过的简单而快乐。
所有的人都以诚相待,从来不知道尔虞我诈是何物。
可在西汶州,即使是一家人关系也极为复杂。
就以匡石来说吧,一个爹,一个嫡母,一个亲娘,五六个姨娘,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一大堆,还有其他近的远的亲戚和数不清的匡家的族人。
如果是初次见面,磕头都能把人磕晕了。
一大家子看似有米有面吃喝不愁,实则你算计我,我算计你。
活的不仅累心,还不快活。
她就不明白了,简单的生活干嘛过的这么复杂,这么闹心。
滔天的富贵,世袭的爵位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都是山上的浮云。
她只想过简单的日子,要简单的快乐就好,有时候简单的日子也是一种奢求。
木樨忙遮盖自己的失言,“采草药也要分季节、看时辰的,不同时间的草药药性也是不一样的。”
“就以我等待了几百年的仙瑶花来说吧,七百年一开花,每次开七朵,一次开七天。只有花盛开,花蕊没有落的时候采摘了,入药药效才最好。”
“花蕾时采或者花闭合了采,药效都要大大的打折扣。三百年间我上了二百多次虚无仙山就等它开花,给师父炼制长生不老丹呢。”
三姨娘手里的牡丹花落在地上,这次她听明白了木樨清清楚楚说三百年间上了二百多次山。
天哪,家门不幸匡石战死了,木樨受刺激说疯话了吧。
难过的说道:“樨儿,你不要再说疯话了,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