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夫人听木樨这么说,脸上露一抹笑意。
“我娘家是开绣庄的,从小就能穿针绣凤,也会一点武功。求亲的人排出十里地,可我偏偏喜欢养蚕的小盖,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了他。”
“本想安稳度日,可有了钱他就嫌弃我,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姨娘。你说我的日子怎么过呀,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他和别的女人欢好,我想拿宝剑杀人……”
木樨摸了一下额头,又是一个负心汉和痴情女人的故事,老套而无趣。
肝火上炎扰乱心神,无法入眠,长时间这么下去人会发疯,说不定哪天就真的杀了人。
“夫人有几个孩子?”
说到孩子盖夫人稍稍平静了一点,“我有一儿一女。”
木樨站起身,“盖夫人梦行症杀人也有罪,也要受刑律处罚的。如果你抑制不住心中的嫉恨杀了人,你的儿女怎么办?”
“你丈夫的姨娘们会善待他们吗?他们会不会受罪?母亲是杀人犯儿子是不能参加科考的,你为儿子的前程考虑过吗?”
盖夫人听了木樨的话,缓缓端起茶喝了一口。
丈夫是个没有心肝的,如果她摊上官司最遭罪的就是孩子。
她恨丈夫爱孩子,不能毁了儿子的大好前程。
心中被嫉妒怨恨填满了,怎么就没有想到孩子呢。
她不能成为杀人犯,要让儿子有个好仕途。
如果只想着自己一时痛快就太自私了,孩子们的人生路还很长,不能让孩子们蒙羞。
盖夫人眼睛红了,“如果我出了事,那些姨娘会折磨死我的儿女的。”
木樨接着问:“夫人没有嫁给小盖之前过得怎么样?”
盖夫人一撇嘴,“每天和一群姐妹们织布绣花,和兄弟们一起练剑,有说有笑快活的很。”
“盖夫人说的好,没有嫁人的时候你过的很快活。那从今天开始起你就当还没有出嫁,重新过闺中的生活。”
“恩爱是夫妻双方的事,既然他不爱你了何必留恋,烂柿子掉在地上不要也罢。夫人貌美如花,可以赢得更好男人的心,何必在一棵歪脖树上吊着。”
“你可以不为自己想,也替孩子们想想,他们需要你的庇护才能平安长大。你就当丈夫死了,守寡带着两个孩子过日子。”
“与其卑微的讨怜爱,不如挺直腰板按自己的想法过活。梦是心头想,因为受了委屈想讨回一个说法,夺回自己的丈夫。”
“你遭受不公可以理解,但男人不像你想象中那么专情,他们经不住诱惑随时会变。不是你不好而是他变心了,你是个好母亲好妻子,只是他不懂珍惜罢了。”
“你杀人不是和他过不去,是和自己过不去,放过自己吧,一切从头开始。每天睡觉前看看自己的儿女,你就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了。”
木樨的一番话让盖夫人醍醐灌顶,她顿悟了。
自己貌美如花,干嘛守着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活受罪,没有丈夫的疼爱,她还有儿女。
心中仍有不甘,但必须把孩子放在第一位。
她一拍桌子道:“我回去就带着嫁妆、银子、孩子回娘家,重新开绣庄赚银子。”
木樨点点头,“女人为母则刚,不为自己也为孩子们清清白白地活着。”
盖夫人站起身,向木樨深深一礼,“多谢木公子,经您点醒我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了。我要为孩子过为自己活,再也不管那个王八羔子。夫妻缘分到了,就随他去吧。”
木樨淡然一笑,盖夫人是个爽直的人,只要想通了不钻牛角尖就没事了。
“夫人想通了就好,我给您配一点安神解郁的丹药,梦行症会好的。”
盖夫人再次道谢,着看了看身后的妇人,“院子里的芍药花开的好,我去看看。”说着就出去了。
木樨以为今天的面诊就此结束了,不想那个胖墩墩的妇人跪在了她面前。
“木公子,我是盖夫人的表妹叫兰娘,求您救救我们母子吧。”
木樨忙把她扶起来,“有什么事尽管说,不必如此。”
兰娘扯开宽大的衣裙,把鼓鼓的肚子露了出来。
“别人怀胎十月瓜熟蒂落,我怀孕都十五个月了,也没有生产的迹象。有人说古人有怀孕三年的例子,让我不要着急慢慢等。”
“家里人都认为孩子是奇胎,将来必有大福,不让我催产。可最近几日胎动的越发少,我也没有力气,求木公子赏一副药让孩子出生吧。”
木樨把手搭在她的脉搏上,脉缓无力,有凝聚的症状,这是吃保胎药吃多了的迹象啊。
“你可曾吃过保胎药?”
兰娘摇头,“我身子壮又是头一胎,从来没有吃过保胎药。”
木樨听她这么说便知道她遭人暗算被下了过量的保胎药,以至于时间到了孩子也生不下来。
盖夫人抱着一个大包袱进来,“木公子,我表妹的胎像如何?”
事关两条命,木樨如实相告:“孩子过大可能脐带绕颈了,必须马上生产,要不然孩子的命保不住。”
兰娘又跪在木樨面前,“木公子,求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夫家三代单传,我不能对不起祖宗。”
盖夫人保持着冷静把她扶起来,拿出包袱里的被褥铺在贵妃榻上。
“木公子别的不多说,兰娘和孩子的命都交到您手上了,您看着办是死是活我们都认了。”
木樨想了想让兰娘躺在贵妃榻上,仔细给她检查了一下,还好胎位是正的。
从药柜里拿出银针,给兰娘行了针。
随后去前院药铺,让伙计熬两碗参汤来,又配了一副药,一起煎了送到后院。
兰娘的肚子已经开始疼了,盖夫人有生产经验,让她嘴里咬着一块帕子,不让她乱滚。
木樨取下银针,给她吃了一颗母子平安丸,兰娘才感觉略好些。
盖夫人边给她擦汗边道:“你肚子大,要开到十指才能生下来呢,咬牙挺着吧。”
兰娘肚子绞痛,但骨盆不开也生不下来。
盖夫人急了,抓住木樨的胳膊,“木公子,兰娘偷偷看了许多大夫都不敢接诊她。我们是慕名而来,没有木仙药铺炼不出来的丹药,求您一定救救她。命都要保不住了,顾不得男女有别的俗礼了。”
木樨汗颜,女人什么忙都能帮,唯独生孩子这件事要自己努力才行。
兰娘用多了保胎药,自然是难产的。
伙计把药端来了,盖夫人把药给兰娘喂了下去,不多时羊水便破了,肚子便更疼起来。
午时,巧璎来了。
一般时候,木樨接诊一个病人一个时辰就回去了,午饭时间都过了还没有回去,她便来看看。
看到茶药房里的产妇,她也懵了,产妇在药铺生孩子还是头一次。
木樨让她去准备一些小米粥咸菜来,巧璎很快就把饭准备好送了来。
不仅为产妇准备了饭食,还给盖夫人和木樨准备了饭菜,外带拎了两大桶热水,送了一些细棉布和黑糖来。
阵痛把兰娘折腾的没了气力,木樨让她吃了小米粥,喝了一碗参汤。
未时左右,兰娘几度昏厥,木樨再次给她用了银针,吃了药。
随着一声痛苦的嘶喊,一个浑身发紫的男孩滑落到盖夫人的手上。
孩子果然是脐带绕颈,盖夫人喊道:“兰娘是个儿子。”
怀胎数月,兰娘露出一抹笑意疲惫不堪地昏了过去。
木樨剪断脐带,拎起孩子拍打它的脚心,但孩子不哭。
便把手指伸到孩子嘴里掏出一些稀稀的痰来,再拍孩子的脚心,便哭了。
随后给兰娘处理污物,因为孩子大,兰娘流血不止有血崩的迹象。
木樨便再次给她喂了参汤,服了止血药。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兰娘终于睁开了眼睛。
盖夫人把孩子放在她怀里,她看了一眼就哭了起来。
“别哭了,如果没有木公子,你们娘儿俩就没命了。”
木樨问道:“你最近有没有吃一种酸酸的东西?”
兰娘想了想:“实不相瞒我是继室,丈夫的前妻病故了,留下一个十三四岁女儿。我怀孕后她经常给我熬汤,那汤便是酸酸甜甜的。家里人都夸她懂事,孝顺。”
继女?
木樨道:“那汤里不止有保胎药,还有一种怀胎不落的药。这些药几乎要了你和孩子的命,孩子脐带绕颈再晚一两日就可能是一尸两命,那汤以后再也不能喝了。”
木樨看似说的轻描淡写,但心里已是风起云涌。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心怎么这么晦暗呢,还是虚无仙山好,大家以诚相待相安无事。
盖夫人脸色已然变了,一跺脚,“我早就提醒你,那个丫头和她姨母走的近,让你提防偏不听,差点要了你们母子的命。我饶不了他们家人!”
木樨看着盖夫人忿忿不平要吃人的架势,心里冒出一个念头,盖夫人的本事绝对不止绣花,她隐瞒了真实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