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合上账簿,有些无奈地笑道:“我不过是图个清净,邻居们在胡同里吃住不方便也太吵了。”
衡三郎知道她的苦心,小童养媳心性纯良怕要吃亏,世人多贪心不足会难为她的,拿出一块黑得发亮的石头放到木樨手里。
“这是我在虚禹山谷捡的。”
木樨微微一怔,虚禹山谷?
虚禹山峰入云端就是虚无仙山,虚禹山谷和虚无仙山只隔着九重云彩,她就是从云端跌落到这个世界的。
见物生情,木樨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她离开虚无仙山一年多了,师父、师姐该着急了吧,仙瑶花还在山巅嘛,有没有人采摘呢?
“从虚禹山谷能攀登到虚无仙山上去吗?”
衡三郎知道木樨问虚无仙山的用意,她还是无法忘怀生活了多年的仙山,摇头道:“我特意攀登了虚禹山,云层太厚穿不过去,无法登上仙山。”
木樨把石头紧紧地攥在手里,“有时间我想去一次虚禹山谷,看能否找到通往仙山的路。”
匡石没有说话,他担心木樨找到了通往仙山的路就此一走了之,更怕她不开心,对以前的事情念念不忘,拿起药碾子开始撵药。
木樨趴在柜台上手托着下巴,痴痴地看着他。
看了一个多时辰得出一个结论,衡三郎是个极有男子汉气概的美男子。
“我把废宅子拆了,想在里面种一些草药。”木樨侧着头道。
“好啊,你想种什么草药?”衡三郎直接赞同。
“黄连和甘草,我还有一点人参种子,也想种上。”
衡三郎毫不犹豫地支持,“好,北部边关产黄连很少,你可以试着种植,也许能创造奇迹。人参多是野生的,人工栽种的极少。”
“配药用到人参的地方多,一般人用不起。如果人参能栽培成功,可解决百姓用药贵的问题。”
他的话说到了木樨心里,他们想到一起去了。
衡三郎站起身,“拆房子的土不适合种植草药,从城外拉一些好土来,种草药更好一些。甘草的种子皮质太厚不容易发芽,我可以帮你找一些甘草、黄连的秧苗,这样长势会快。”
甘草是中和药性的百药之王,配药经常用到。
但是购买的甘草质量多不理想,木樨便想自己种植一些。
木樨一喜,“真的?你去哪里寻甘草的幼苗?”
衡三郎神秘地笑道:“保密。除了种植草药,那块地没有其他想法吗?”
对于购买的那些废宅子,木樨还没有想好派什么用场。
“我只是一时冲动买下了那些宅子,还没有想好要干什么?”
“我给你设计一座宅子,多留出一些空地想种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喜欢。”
木樨愣住了,衡三郎没有喝多吧,那片地比匡家新宅子面积都大。盖一座大宅子少则十万两银子,奢华些五十万两也能花出去。
她目前没有那么多钱,衡三郎贩马挣的是辛苦钱,她可不能占人家的便宜。
“药铺后院有五间正房,四间厢房,足够住了,要许多房子干什么?”
衡三郎走到对面,低头看着她明亮的眸子,“跟我说说你原来的生活怎么样?你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炼丹制药吗?”
如果一般人问这个问题,木樨肯定会拒绝回答,但衡三郎不是一般人,他是她的道友,他们是朋友。
“你猜我多大?”
衡三郎笑了,太粗心竟然忘记问童养媳多大年纪了,“去年十二岁,今年十三岁。”
木樨失望地摆摆手,伸出三个手指头,“错了,我都三百岁了。”
三百岁,衡三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木樨从云层间坠落下来的时候,他仔细端详过她的容貌,不过十一二岁,怎么可能三百岁呢?
“你玩笑开大了。”
“我没有开玩笑,我居住的地方叫虚无仙山,在虚禹山谷的云层里。那里没有男子,只有女人和女孩子。”
“一般一千岁左右可以长成大人,我只有三百岁,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可实际上我跟随师父炼丹制药都三百年了。”
“对虚无仙山上的每一片草、每一块山石都了如指掌。我日常就是读书,采药,炼丹,生活简单而快活。”
“从来不为生计发愁,也不用揣测人心。师姐们对我都很好,我闲下来就给她们配制胭脂膏,美人散让她们美美的容颜不老。”
“师姐说师父在仙山上生活一万年了,到了入仙界长生不老的年纪。我去山巅上采集仙瑶花,就是为了给师父炼制长生丹。”
“仙瑶花七百年一开花,每次开七朵,一次开七天。我会走路开始就在等仙瑶花开放,那天我预感到仙瑶花要开放了就去采集,不想脚下一滑就坠落了云层。”
“从虚无仙山到了虚禹山谷,云彩灼伤了我的眼睛,我以为要被摔死的时候,有一双结实的臂膀接住了我,后来他把我带到了西汶州。”
“他说他叫匡石要奔赴战场,要我做童养媳等他回来。匡石救了我,我便答应等他回家,可他一走便没了音讯。”
“匡家人不接纳我,一文钱、一粒米都不给,没有办法我只好自食其力,自己养活自己。”
“我不会绣花也不会浆洗衣物,只会炼丹制药。为了有口饭吃,我只好穿上匡石的长袍,起炉炼丹以求温饱。”
“我不喜欢华丽的服饰,也不需要金银首饰。只喜欢炼制丹药,在炼丹房里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就像回到了虚无仙山一般……”
衡三郎听着木樨轻描淡写的话语,不知不觉间攥紧了拳头。
他离开的时候把木樨托付给爹爹匡裘宽,老爹满口答应要好好照顾童养媳。
处处刁难,不给一粒米一斤面,房子塌了不闻不问,就是这么照顾的吗?
爹爹向来惧怕大夫人,没想到竟然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
他想杀到匡家新宅子去问个明白,但想到背负着特殊的使命又克制住了冲动。
想拥住木樨告诉她,他回来了,她再也不用受委屈了,但他不能这样做。
偷偷来见木樨已经违背了圣谕,把事情捅破会连累她受苦,甚至威胁到生命。
能做的就是默默地守护在她身边,让她开心一些。
心里默念道:樨儿对不起,我就在你面前,却不敢拥抱你。
木樨三百岁也好,五百岁也罢,他对她一见钟情,那是灵魂深处的选择,今生她将是他的唯一。
金枝玉叶也好,绝世美人也罢,都入不了他的眼,他只要她。
衡三郎拿起碳笔,几笔就勾勒出了木樨憨态可掬的笑容,精修后把画作拿给她看。
木樨看着衡三郎的大作,画中的女子惟妙惟肖,和镜中的自己如出一辙,只是笑并不说话。
一个马贩子有这样的才艺,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衡三郎铺开一张宣纸,“我给你画一幅园林图,将来按图纸修建房子就好。”
木樨以为衡三郎不过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从那天开始,只要来药铺他就精心地绘制仙境般的庭院。
绘制过程中还征询木樨的意见,喜欢什么样的亭子,什么样的门……
每当这时候,木樨就笑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她只觉得好玩,从来没有想过会成真。
一个阴云密布的日子,木樨收起药方准备回炼丹房,火灾之后的这段时间她住在药铺,在炼丹房用饭。
庞忆蝶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魅惑的声音在药铺里回荡:“木公子,好久不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