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死寂沉沉, 满院宫人稽首,几乎将前额贴在了地面上。
萧煜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掌心,又抬头看向伯暄, 他脸颊浮着红彤彤的掌印,双目蓄满了泪,倏地,捂住嘴跑了出去。
萧煜下意识想追, 但又立即想到音晚还在,强忍着站住了,指了几个侍立在侧的内侍:“去追他。”
他又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容九等人:“送去杂役库。”
众人深感天子雷霆之怒, 各自噤声, 连求饶不敢了, 默默依旨行事。
音晚看着眼前这一切,生出些荒诞的感觉, 她弄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以至于局面崩坏到这种地步。思绪杂乱不堪, 可再也无法冷静延展下去, 因她腹部突然开始痉挛, 一阵阵刺痛传来, 她虚弱地低吟,向后倒去。
崔氏女自刚才便一直担忧地紧凝着她, 眼见她要晕倒,忙前她扶住,高喊:“娘娘!”
萧煜恍然回神,忙从崔氏女怀里音晚接过来,吩咐内侍去请太医。
太医看过音晚,让宫女去煎安胎药, 向萧煜禀道:“娘娘这是动了胎气,暂且没有出血,还算大幸。”他觑看着萧煜的脸色,叹道:“娘娘的身子骨本来就弱,孩子本来就稳当,又正好是前三个月,千万能再让她动胎气,然……”
萧煜面色紧绷:“然什?”
太医道:“然会有滑胎的可能。”
萧煜脑子里像有什东西轰然炸开,凛声道:“这孩子你们要看紧了,半点差错都不能出。”
太医应是,提议:“胎满五个月以前娘娘最好还是卧床休养吧。”
萧煜点了点头,让他下去看着安胎药。
绣帷低低垂下,萧煜拂开进去,崔氏女正坐在床边握住音晚的手低声安慰她,见萧煜进来,她纵有舍担忧,还是起身朝他鞠礼,默默退出帷幔。
音晚方才是脑子乱,现在却是空了,乖乖地躺在床,茫然四顾,眼神空洞,知该想些什。
萧煜给她掖了掖被角,内心挣扎了一番,还是道:“我已命礼部暂停筹备立储事宜,此事推迟,我想一想。”
音晚回过头来看他,眸中清莹莹的,看出悲喜,只木然道:“你想安昭德太子泉下之灵了吗?”
萧煜的神情有一瞬的僵滞,叹道:“这孩子太不像样了。”他想再提今日的事,立即将题岔开,说:“你好好安胎,要多心,出了什事我都会解决的,现如今这孩子是最要紧的。”
音晚裹在被衾中的手摸向自己的腹部,闭上了眼:“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
萧煜会意,起身道:“好,我正好前朝还有些事,晚我来陪你。”
音晚没了动静,双眸轻阖,气息绵匀,像是已经睡了过去。
萧煜知道她没睡,还是放轻了脚步退出来。
他今日召见了耶勒可汗和穆罕尔王来,想把质子的事情彻底解决。那孩子在音晚的肚子里越来越大,只怕消息早就传到了云图可汗的耳中,万一是个男孩儿,难不成真要送去突厥为质么?笑。
况且,他和音晚的关系稍有缓和,也全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他必须要在音晚知道这件事之前解决,然,到时候就算他如解释,音晚都不会信他。
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夫妻情谊,根本经起任猜疑摧残。
萧煜顺着游廊盛辇慢行,心事重重,看了看天光,时辰还早,料想耶勒他们还没来,冲望春道:“朕去绿芜殿看看雪儿。”
望春忙让抬辇的内侍调转方向。
时至初冬,西风狂啸,寒霜浸染松林,天畔破云如絮,看去很是凄清,但绿芜殿却别有一番景致。
雪儿坐在殿外游廊里,披着鹤氅,正跟萧煜遣来的教养姑姑学着宫规礼节。
“四时有序,服章有度,针凿织绣,皆循礼规……”
众人听得圣驾驾临,忙停下正在做的事,拂开廊下画帘出来迎驾。
萧煜让宫女把行跪拜大礼的雪儿扶起来,问了她住住得惯,宫女听不听使唤,吃穿用度可有缺之后,又问教养姑姑宫规教如。
教养姑姑笑说:“雪郡主识文断字的底子极好,经史子集都不在话下,况宫规。”
雪儿抱着手炉,浅浅一笑:“姑姑总是这般哄我,大约是怕打击到我,我要哭吧。”
教养姑姑看向她的目光满是爱怜:“奴婢怎敢在陛下面前胡说?郡主确实既乖巧又聪颖。”
她们相处如此融洽,萧煜也算放心了,他漫步踱到廊下,随手拿起雪儿方才正在写的纸笺,见是簪花小楷,与音晚的笔迹十分相似,笔触细腻,骨架婉约秀致,应当是花了功夫在上面的。
萧煜问是谁教她的。
雪儿道:“润公教过我一些名家典籍,但字是他另外请女夫子教的,他说姑娘家习这等小楷最好,时常练习,既能养性又能培养耐心。”
萧煜面色幽沉复杂,低眸看着那张纸笺,也知心里在想什。
雪儿觉出他应当是有心事,试探着问了一句,萧煜默了默,没跟她说今天发生了什,只道:“你若是有空,多去看看伯暄,想来你们年龄相仿,有些也许能说到一块儿去。”
萧煜的声音明明平和无澜,雪儿却无端听出了喟叹之意,她心中有些忐忑,想起音晚正有孕在身,若按照常理,皇叔应当嘱咐她多去看婶婶才对啊,为何突然要她去找伯暄说话?
雪儿今年十三岁,像她这大的姑娘家,正是心思敏感细腻的时候,她本能觉伯暄怎么喜欢她,仿佛还因她的到来占据了皇叔和婶婶太多精力而恼怒。
她十三岁以前生活在谢家,虽然是名义的侍女,可那是为掩盖身份的,谢家下从未有人真把她当侍女,一般人家小姐该有的关爱与体面她都有。这就使雪儿虽然乖顺好脾气,但骨子里也有几分倨傲自爱,人家待见她,哪怕他盛宠,有前途,她也愿意舔着脸往前凑。
可这些又能对皇叔说。
雪儿跟在音晚身边那么久,学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口舌是非搬弄,更何况还是在深宫里这复杂的亲情关系面前。若伯暄是婶婶亲生的,她大可在皇叔面前告他几状,可偏偏他是,这里头就有些微妙了。
管怎么样,看着皇叔如此发愁,雪儿心里还是难受的。
雪儿皇叔和婶婶对她恩重至此,给了她温暖的家,给了她名分地位,让她能像个真正的大家小姐那般,熬雪烹茶,呼仆唤婢。
哪怕他们一直说这是她应的,可她心里清楚,这世哪有什理应当的事情,若她没有遇这好的叔叔与婶婶,断也会有这般人生境遇。
她想通这些,决心大度地抛开那些龃龉,认真地向萧煜保证:“皇叔放心,我一定会多去看望伯暄,劝说他用功读书的。”
萧煜见她这懂事,禁笑了,纸笺整齐放回桌,道:“你继续学吧,朕走了。”
雪儿领着宫人们屈膝恭送。
回宣室殿的一路上萧煜心情都是复杂的。他胡乱想着,若当初把伯暄托付给谢润就好了,可又一想,那时两人死敌一般,他提防仇视谢润都来不及,怎可能把四哥遗子交给他?
又说回来,那个时候正是命陷穷途的时候,怎么可能想到还能有今日光景?那个时候他们想得最多的是让伯暄躲避追杀能活下来,除此之外,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现在突然就变重要了。
萧煜只觉像陷入了两难,抵着额头斜倚在美人靠,疲乏至极,等回了宣室殿,耶勒可汗和穆罕尔王早等在那里了。
伯暄的事就得先放一放,专心料理正事。
大殿宣阔,日光朗朗,耶勒站在大殿中央,萧煜扔给他一方素锦封折。
耶勒徐徐打开,穆罕尔王抻头来看,见面写着白银牛羊布匹粟谷……数目之大,连见过无数回大阵仗的穆罕尔王都忍住热血激涌,一个劲儿拽耶勒的衣袖,小声说这一回可来值了。
耶勒却格外冷静,折子合,道:“这些东西陛下怕是不会白给吧?”
萧煜道:“那是自然,朕有条件。”
耶勒合掌为礼,示意他请说。
“朕要你投靠云图可汗。”
什?!
耶勒可汗和穆罕尔王极为震惊,齐刷刷看向萧煜。
萧煜道:“云图占据王庭,仍是草原霸主,是名正言顺的大可汗。你去投靠他,若你有能耐,经营个一两年,挟可汗以令诸侯,暂且威慑压制突厥各部落,应当是难事吧?”
耶勒的手颤了颤,指间的狼头银戒刮过奏折封锦,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萧煜瞥了穆罕尔王一眼,冲耶勒接着道:“这人应当跟你说了,朕与云图有过约定,要送嫡子入突厥为质。如今朕想毁约,只怕突厥各部落有居心叵测者,以此为由挑起战端。你去王庭,若哪个部落不听话,你就以大可汗的名义讨伐之,等过个一两年,灭几个部落,他们也就听话了,朕的嫡子也能留在朕的身边。”
耶勒沉默了许久,蓦地笑开,揶揄:“陛下说得好轻巧,云图可汗视外臣如眼中钉,就算迫不已接纳外臣,也势必会严加防备外臣。挟可汗以令诸侯?梦都不敢这做。”
萧煜也笑,笑中冰冷且残酷:“若是容易,朕为什要找你?又为什要给你这多钱帛粮草?这世的东西都是有价的,你想从朕这里拿什,就得付出对等的,然你拿什来换,你嘴上的忠心吗?”
“这世有亲缘的父子兄弟都会为了利益而相残,更何况你我?”
御座的天子侃侃而谈,耶勒只觉有股凉意从地底往蔓,顺着筋脉流向四肢百骸。
他早就知道这皇帝是善茬,刚愎多疑,冷血残暴,可听闻一百回都不如亲自交锋一回来得深切。
这是个陷阱,耶勒一眼就看出这是个陷阱。
他同穆罕尔王一样,出身阿史那氏旁系,因祖曾经与汉人通婚,立了带有汉族血统的孩子为继承人而备受草原各部族排挤。
就算他拼尽全力、九死一生能控制住王庭,草原各部族必会真心拜服他,到时他便是众矢之的,必会引来无数攻伐。
那时茫茫草原会陷入叛乱与镇压迭起的战火烽烟之中,至少五年内会有太平日子,无余力南下。
萧煜拿这点钱,费一兵一卒就能给大周边疆换来五年和平,他若不当皇帝,去做商人,也定会富可敌国的。
耶勒暗自讥讽,却深知自己并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他这些年穷兵黩武,把那点子家底都耗尽了,又因扩张太快而树敌无数,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若他有第二条路,现如今也会出现在长安,抛开草原男儿铮铮傲骨,来侍奉这个皇帝。
他闭了闭眼,抬头道:“好,外臣应下了。”
萧煜冲他和善一笑。
这些钱粮怎么给,如防着耶勒拿了钱不办事,这里面还需要他们细细讨论出一个章程,既防君子也防小人。但只要双方在大策达成一致,这些只是小节,后面慢慢商定便是。
耶勒出了宣室殿,顺着宫道走出去很远,才能松口气,骂道:“狗皇帝!”
穆罕尔王挑了挑眉:“在商言商,起码他挺痛快的。”
耶勒冷道:“我是说这个。我说的是质子,他是个什品种的畜生,当初才能答应把嫡子送去突厥为质。他的嫡子可怜,给他生嫡子的女人更可怜!”
穆罕尔王轻咳一声:“他现在不是知道错了吗?是想着毁约了吗?”
耶勒怒道:“知道错也行!”他额角青筋凸蹦,本英武俊朗的面容衬得有些狰狞:“谁家姑娘是娘生爹养的?是家里的宝贝?凭什让他这糟蹋!”
他忿忿平了一路,出了宫门,渐渐冷静下来,道:“我要见一见谢润,让他帮我想想办法,我离开长安之前一定要见音晚一面。”
穆罕尔王倒吸一口凉气:“您可别胡来,咱们身边都是皇帝的耳目……”
耶勒斜睇他:“你来想办法。”
说罢,他飞身跨马,扬鞭疾驰而去,留下穆罕尔王愁眉苦脸,方脸几乎皱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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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晚这几日心情总是欠佳,崔氏女使出浑身解数哄她却总也哄笑。
殿中熏笼烧得极热,音晚只穿一件薄罗衫子,披散着头发歪身坐在榻,看崔氏女表演她新学来的皮影戏。
崔氏女本就擅长口技,一身分饰四角,切换自如,一出内宅大戏演甚是精彩。
当她唱念到“怀胎十月辛酸泪,一朝分娩儿离母”时,音晚由得愣住了。
崔氏女隔着丝绢屏风见她又在发呆,扔下皮影出来,无奈叹道:“我的娘娘啊,这是唱的家中小妾身份低微,生下儿子没有资格亲自抚养,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正房夺走。您可是正宫娘娘,谁敢来抢您的孩子啊?你这又伤感个什劲儿?”
刚才那一瞬间音晚想起了伯暄。
她知道没什可想的,含笑着摇了摇头:“可能怀孕了就是容易胡思乱想。”
崔氏女坐在她身边,轻轻抚摸她还平坦的小腹,怜悯叹道:“唉,这小家伙真是可怜,天天要跟着母亲辗转哀愁,生出来可别是一张苦脸啊。”
音晚没忍住笑出声来,却又当真有些怕生个苦脸孩子出来,忙收拾心情多愁善感,专心与崔氏女玩乐。
两人正在掷骰子,太医院的内侍来禀:“今日的安胎药要晚一个时辰送来,陛下让奴才来回娘娘一声,您只管安心等着,要着急。”
音晚摇着骰子,随口问:“怎么了?”
内侍立在帐外,表情有些古怪,但很快敛去,笑道:“没什,只是有个宫女手脚毛糙,把药碗打翻了。”
音晚秀眉一拧,觉有些奇怪。打翻药碗确实是小事,可怎得连萧煜都惊动了?太医院遣个人来说一声,煎一碗就是,为何要这麻烦?
她往深处问,内侍答滴水漏,问不出什。
内侍走后,音晚与崔氏女对视了片刻,崔氏女起身道:“我去看看。”
她刚走到门口,正遇雪儿神色慌张地过来。
雪儿裹着披风,额头上全是冷汗珠,连披风系带都跑歪了,她顾礼节,忙奔向音晚,拉住她的手,气喘吁吁道:“晚姐姐,出事了。”
她一着急,连婶婶都不叫了,直接依照旧时习惯叫起了晚姐姐。
音晚从绣枕底下抽出帕子给她擦汗,要她慢慢说。
“杂役库那些坏东西脏东西,挑唆伯暄往安胎药里放了该放的,被皇叔的暗卫当场拿下。宣室殿那边好像已经闹了一场,皇叔命我许多嘴,许告诉你,可我就是害怕,我从前在庄子里时就听人说,滑胎是会死人的,光死孩子,还会死大人,晚姐姐……”
雪儿涕如雨下,住抽噎:“这里的人为什都这狠?咱们在这儿了好不好?你和我一起回谢家吧,好不好?”
音晚搂着她,胳膊住颤抖,脸色惨白。崔氏女担忧地凑前来,唤了她一声。
音晚沉默良久,眼中掠过冰冷锋芒,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把雪儿从怀里捞出来,道:“没事,要怕,你回自己殿里去,这几天都不要出来。”
她又转过头冲崔氏女道:“琅嬛,你也回去,你们都不要参与这件事,我自己能解决。”
音晚两人撵走,把紫引叫到跟前,吩咐:“备辇,我要去宣室殿,我要立即去见皇帝陛下。”
紫引踯躅着,悄悄朝身后小宫女使了个眼色,小宫女立即往殿外跑。
音晚厉声喝道:“站住!”
小宫女骤然停步,转过头来讪讪看她。
音晚从榻起身,扫了一圈殿中众人,凉凉道:“今天谁要是敢去宣室殿报信,抓起来立即打死。”
她冷眸看向紫引:“本宫说备辇,你听不懂吗?”
紫引咬了咬唇,碎步退下去备辇。
音晚没有正儿八经梳妆,只在耳边用两支嵌珍珠的玉篦别住鬓边碎,向后梳拢,使头披散在身后,绸裙外系了一件紫貂大氅,便就这样去了宣室殿。
望春站在殿门口,见着她惊讶万分,下意识来拦她,音晚停住步子,道:“本宫要见陛下。”
望春愣了愣,忙说:“容奴才去通报。”
音晚一把推开他:“必了,本宫思念陛下心切,现在就要见。”
望春还想再拦,可音晚疾步如风,又怀着身孕,望春实在无处落手,只有昂着头吆喝:“陛下,娘娘来了,她说思念您,现在就要见您……”
音晚闯入殿中时伯暄正跪在大殿中央,萧煜高居御座,脸上还残存着来不及遮掩的愤怒。他见音晚进来,着实慌了一下,霍起身,结结巴巴道:“晚晚,你……你怎么来了?”
音晚脸色凛寒,瞥了一眼萧煜,看向跪着的伯暄。
伯暄却好像更害怕她,触到她目光的一瞬身体瑟缩了一下,颤颤地跪着往后挪。
萧煜飞快冷静下来,握住音晚的手,低声道:“我们谈,有什事情我们可以解决。”言辞神情之间,倒好像怕音晚要把伯暄生吞了一样。
音晚倏然冲他笑了:“好啊。”
萧煜脸上浮着安,手若擎千斤重,艰难地朝伯暄摆了摆,伯暄如蒙大赦,飞快站起来跑了出去。
萧煜吩咐望春把殿门关紧了,许旁人来打扰。
殿中重归于寂,两人缄默相对许久,音晚赶在萧煜开口之前说:“我在来时已经想过了,事情其实也好办。”
萧煜让她坐龙椅,自己站着,颓然道:“好,你说。”
音晚紧凝着他的双目:“那个立储大典不要推迟了,直接取消……”她见萧煜霍抬头看她,冲他灿烂一笑,轻柔道:“立我们自己的孩子为储,好不好?”
萧煜的目光流连于她的腹部,温声说:“还知这孩子是男是女。”
音晚眸光清澈且单纯:“没关系啊,如果是女孩,我们可以生,直到生出男孩儿为止。”她前倾了身子,仰头看向萧煜,柔情款款:“我总能给陛下生出一个太子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