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卷起的帷帐,能看到船外的江面上正落着飒飒细雪,此间风景独好,琴音寥寥。
尽管厢内与寒江毫无阻隔,甚至会有雪花刮入其中,但屋内却是暖意融融,无法感受到丝毫寒冷。
除了方明,屋内只有两人,一位是站侍于一旁添酒的红铃,而另一位则是屋内绝对的中心焦点,一位正在抚琴的女子。
白雪铭容貌绝美,一身轻衣胜雪,举手投足中带着倾城之色,似从画中来,烟视之间灵动的眸光不停在琴与方明身上流转。
“仙君,我的技艺,可有进步?”一曲毕,绝色女子笑问道。
“倒是没听出来,比起古风,其实我更喜欢治愈系或者电音。”方明倒是实话实说,三千年前穿越之前方明多少沾点宅,算是个二次元。
现在三千年过去了,成熟不少的他,算个老二次元。
上一次听白雪铭弹琴还是几年前,本就听不出什么水平的他,早就忘了。
“嗯?治愈系?”没收到称赞的白雪铭倒也不恼,只是对方明话中的些许词句不解其意。
“没什么,听不懂算了,借我玩一下。”方明很随意的指了指白雪铭手下的古筝。
听方明似有抚琴的兴致,白雪铭的好奇心也被吊了起来,她从未听过对方弹琴,不由有些期待对方的技艺。
但方明才拨弄两下,白雪铭的眉头就不由自主的抽了抽。
这歌倒算是有音律,可音律极其简单,且在她听来,确没什么美感。
但今晚打定主意要不着痕迹的把仙君马屁拍穿的她,还是露出一脸惊慕之色!
“这是什么歌?为何我从未听过,莫不是仙君自创的仙音?!”因为过度崇拜,白雪铭的眸中闪烁着星光。
“生日快乐歌,很久之前,在我的家乡,每逢人们生诞都能听到。”
“很久之前,有多久?”
大概在遇到你母亲之前不久。
这句话方明终究还是没说出来的,生日的时候谈一些伤感的事情总归是不好的。
看着白雪铭和她母亲有七八分相似的脸,方明不自觉的蓦然垂下眸子,又饮了一杯。
“一世那么久。”
“哎,真羡慕仙君,我可不知道自己的生诞,想找个日子庆祝都不行,要不以后我也把生诞定在仙君这一天?来个双喜临门?”白雪铭的语气似在牢骚,眼睛却滴溜溜的偷偷扫着方明的脸色。
“随你,但下次生诞别叫我来就行,叫了我也不来。”
小心思被看穿,白雪铭嘴巴瘪了瘪,显得有些委屈,“仙君是不是讨厌我啊。”
“是。”
饶是白雪铭善察言观色,此时也不知道改如何接话了。
方明却突然放下酒杯再次开口了,“夏毅,是被你送进流云派的?”
方明的话听不出冷热,但白雪铭心中却是咯噔一声,“啊?夏毅?谁是夏毅?”
看着方明依旧直勾勾的看着她,白雪铭才一副恍然想起的样子,“哦,夏毅啊!和仙君在同一所书院的那个学生啊,没错,是我。”
“我见她骨骼清奇,是个修炼奇才,在流云派的帮助下,夏毅定然前途无量啊,我不忍人才被埋没,只是顺手当个伯乐而已。”见抵赖不过,白雪铭对着方明嬉皮笑脸的露出讨好的表情,看上去显得有些娇憨。
“嗯,你顺手把我也送进流云派吧。”方明突然冷不丁道。
“啊?那怎么行?!”听到方明的要求,白雪铭下意识的喊出声,见方明看着她一脸戏谑之色,白雪铭才尴尬的笑了笑,知道方明是在开玩笑。
但她心中也明白,自己的真实目的应该是被对方看穿了。
先前仙君找到自己,让她给仙君安排一个凡民身份,以及某个书院的学生名额时,她就故意的给仙君找了一个只收男学生的书院。
可白雪铭万万没想到,书院里居然藏着一位女扮男装的学子!而且还和仙君关系不错!
那还得了?!
所以她当即就动用了自己的关系网,向流云宗推荐了这位人才,她的妖目确实能看出夏毅的根骨不错,若按照古时的修真标准,算是灵根优秀的人才了。
这波操作既能将夏毅这个狐狸精......哦不对呸呸呸,是夏毅这个勾引仙君的小妖精调离仙君身边,还不至于伤害到夏毅引得仙君震怒。
可仙君是怎么看出来是她动的手脚?!
此时狡辩也没用,白雪铭只能讪讪笑了两下,随后心虚的低下头,心中忐忑而焦虑。
完蛋了。
可下一刻,白雪铭便感觉头顶一暖。
她先是一怔,才意识到那是一双正在摩挲着她头顶的大手。
“以后,不要再干这种傻事了。”
“嗯。”男子温润的声音传来,白雪铭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声音却如同蚊呐。
泛红的脸颊上温度持续升高,几乎将她眸子里的水拙成白雾,她缓缓抬头想要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四目对上,方明的眼睑微微弯起弧度,看上去比之前确实柔和许多。
可刚对视了不到秒钟,方明身体确是猛然一顿,手也触电似的弹开。
气氛浑然一变,白雪铭却还懵懵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再向方明看去,对方的目光已经移到了别处,人也坐回了座位继续喝着酒。
酒杯剩余的酒被他一饮而尽,随后方明才道:“饭也吃了,酒也喝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也不等白雪铭劝阻,方明就大步从房间离开,留下窗外刮了一地的残落风雪。
“我脸上有什么怪东西吗?”望着包厢敞开的门扉处,白雪铭一脸莫名其妙的指着自己的脸看向一旁的红铃。
“小姐,一张让人不舍得把目光移开的脸,可能本身就算怪东西?”红铃略作感慨。
“瞎说什么大实话。”白雪铭捂着双颊,眼睛笑成一条缝。
红铃犹豫几番,才缓道:“小姐,就这么邀请仙君吃一顿饭,就用掉了仙君欠你的人情,是不是太亏了点。”
白雪铭的眉目中露出几许狡黠,“红铃啊红铃,人情这种东西可不是这么算的。只有一个人发自内心的感到不亏欠对方的时候,人情才能真正的还上。”
“哎?”
“你觉得我设宴,请你喝酒吃饭,给你过生诞,哪怕是用你欠我的人情强制邀请你来的,你会觉得你还上我的人情了吗?”
红玲略有所悟的的答道:“这肯定不会。”
“所以说嘛,只要对方不是真的不想还你的人情,这次的人情,用了也等于没用!”
“更何况这次,赚翻了好嘛!仙君他摸了我的头唉!”
看着白雪铭痴女似的没有风度的傻笑着,红铃只觉得自己小姐是不是有些魔怔了。
“小姐,这仙君到底是什么人啊。”红铃终究还是试探着问出。
“不太清楚,应该是和我们狐守山一脉有渊源的前辈。”白雪铭想了想道。
“那小姐又是怎么突然认识他的呢?”
“母亲临终前几天给了我一幅画,说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找画上的男子。可我还没找到画上的男子,前些日子那男子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白雪铭又突然沉吟道:“不过刚才确实有些奇怪,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在松手的时候,表情却是有些慌乱的,红铃,你说他为什么慌乱?”
刚才对方给予她的感觉确实很奇怪,甚至有些自相矛盾,白雪铭能感受到对方那股若有若无的温柔,而一切都在对方看到自己脸的那一刻才发生改变。
“难道仙君害羞了?”红铃试探着答。
“有理!”白雪铭给予这个答案充分的肯定,随后便一本正经的道。
“我一定要让仙君,爱上可爱的我!”
船坊上,方明偶然间行至于四下无人的许愿树前,目光便看着许愿树微微怔了怔。
“还给我吧。”方明突然开口,也不知道是对谁说话。
而后,整个许愿树不知为何竟颤颤巍巍的摇晃起来,一道细长的树枝凝成一只木手,攀梭着缠绕到了许愿树的最高处,而后轻巧的将一个带玉的纸牌轻轻取下。
这只木手很快便伸展着将许愿牌托到了方明的面前,待到方明将牌子取过而后才再次变成回树枝,消失不见。
方明将许愿牌轻轻打开,看了一眼上面的文字。
【希望以后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目光盯了片刻后,方明骤然将许愿牌上方连接着的圆形红玉拔下。
只见下一刻,手中写着文字的纸牌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风化,先是发黄变黄,而后发黑,其上文字渐渐模糊,而后腐烂成一小片一小片,最终被风一吹散去。
消散的纸牌子转瞬间就像是经历了千年时光。
转瞬间,方明的手心便再次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