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老百姓的记忆中,天启十二年是个热闹非凡的一年,最最热闹的当然要数齐悦王的成亲那天了。
齐悦王娶王妃,那阵势虽然及不上皇帝娶皇后,可足以轰动整个京城了。天蒙蒙亮,一顶奢华之极堪比凤辇的步辇就从停在柏府大门前,迎亲队伍人数近百。从中正街的街尾望过去,柏府门前就是一片喜迎之色。
这是芳华这辈子起的最早的一天。五更时分,一群三更半夜就从宫里赶来的老嬷嬷就冲进她的房间,七手八脚替她装扮。梳云鬓戴凤冠,齐峨眉,上脂粉唇脂,将霞帔套在身上,再弄个耷拉到小腹的红盖头就完事了。
顶着沉重的凤冠,芳华觉得自己病入膏肓一样,老觉得自己的脚跟是不沾地的,由几个婆子搀扶着,不,是架着,急匆匆地出了闺房,往客厅奔去。
这是她人生中最不美妙的一天,她的脑袋还是一团浆糊就莫名其妙被架上了步辇,向皇宫出发了。
没拜别柏耿年,没痛哭一场就上了步辇,这是活脱脱的绑婚!绑婚!
大齐朝重义重孝,天家嫁娶就跟老百姓一样,给皇帝行三跪九叩,以示人臣之礼后就到了梁太后的寝宫去了。
头上一顶能把脖子压断的凤冠,手上是沉甸甸的金手镯,脖子上再挂一大串金项圈,还有覆着严严实实的红盖头让她快断气了。
一拜天地二拜梁太后过后,芳华有点支撑不住了。在跟赵灼然还没对拜仪式还没完,她整个人就站不稳了,直直地往还躬着身赵灼然身上压去……
赵灼然是个倒霉主,拜堂仪式还没完,就被芳华压个半死了。她只不过迟了点直起腰身,就落得如此下场……
梁太后先是一惊,眼珠子都瞪大了许多,后就恼怒了,那脸\得就跟锅底一样。媳妇还不算完全过门就把“夫君”压倒了,此等媳妇,日后难□□啊!
芳华一个大活人加上身上的金首饰,不重可也不轻,够赵灼然呛的了。在场的老嬷嬷太监可曾见过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事儿,愣了愣一下才七手八脚去扶起两位新人……
你来搀王我来扶王妃,众人都掺一脚,整个场面乱成一团……
站稳后,芳华整个人有点晃,头上的凤冠歪了一大半,摇摇欲坠。赵灼然头上的冠松开了,束好的长发都快掉下来了……
等两位新人的容貌恢复到拜堂前那一刻时,喊对拜的礼官却面面相觑了。他们该喊“礼毕”还是“夫妻对拜”?
红盖头下的芳华也被自己这个无心的举动吓得半死,站得直愣愣的,连轻微动一下都不敢。这不能怪她,怪只能怪凤冠太重了,她的脖颈承受不住了……
赵灼然的脸色不太好,盯着芳华戴满了金手镯的手……
梁太后身边的太监总管一见呆头呆脑的礼官就打赶紧圆场了:“礼官大人,你们能等,我们的王不能等了,还不赶紧呢!”
礼官醒悟过来了,扯开嗓子大声说了:“礼毕!”
拜堂忘了,一堆太监宫女就拥着一对新人坐上步辇,浩浩荡荡王赵灼然那宫外府邸去了……
布置还算奢华的齐悦王府邸内的新房内,红盖头下的芳华坐在喜床上,双手有点忐忑不安地纠在一块,来来回回地蹭。
赵灼然就坐在她身边,神情木然不说,还没动静,够让芳华纠结的。喜床上,尽是一些莲子和红枣,坐在上面,真的很不舒服……
这都大半个时辰了,赵灼然就跟木头一样,什么都不干,光坐着,芳华能不急么?不喝合卺酒没关系,可不掀起盖头就不行了,她的脖颈就要断了……
你等,我被迫等。
终于,赵灼然来动静了。她伸手去掀掉芳华的红盖头,让闷了好几个时辰的新娘子透一下气。
芳华盯着赵灼然,赵灼然盯着芳华,两人大眼瞪小眼,就是不吭声……无奈之下,芳华扭过头。她现在的脸就跟着火了一样,烫到不行。
赵灼然静坐着,两个手掌放在大腿上。不能脱,她在心底默默地对自己说。一脱就露陷了,说什么也不能脱,可总不能这样子老坐着吧……
又过了一刻。
房间内静悄悄的,两人各怀各自那点事儿。一个不想脱衣服但找不到理由,一个只想把头上重的要死的凤冠拿下来……
芳华把脸转过来,说了:“王,不如——”她还没说完,有人很不识趣来敲门了,并大声喊道:“王,紧急战报,紧急战报!”
赵灼然一听,如释重负啊。她真怕芳华来一句:王,不如来喝杯酒吧……
按照柏芳华那性子,这是可能的。她猛的站起来,对芳华说:“你累了,先歇一会儿吧!我去去就来!”一说完,一溜烟地就没了人影……
芳华见她出去了,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伸手去摸一下自己的胸口,心跳得来块呢,再摸摸自己的脸,烧到滚烫的地步了。手麻利地脱下金手镯,再拿掉头上的凤冠,她舒舒服服地瘫在床上。昨晚,宫里来的老嬷嬷给她看了好几卷的“春宫图”,看得她脸通红。现在回想,脸更红了……
拉过被子,她很不好意思地遮过脸,就怕有人把她现在这个模样给瞧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