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答非所问:“这天怪冷的,皇上你怎么在这?宴席散了么?”赵子彻答道:“贵妃贪杯喝多了点,又不肯让人扶回去,朕只好送她回去休息。”他说完后,一阵子的沉默。芳华微微低着头,刻意避开他的目光。
赵子彻贴身太监四宝是个是老滑头,早就看穿了主子的心思。他扫了一眼雪地,便笑眯眯地打破这个僵局:“王妃,你这脚是不是崴了?奴才瞧这雪地的脚印,一双是好脚,另一双的脚印深浅不一,想必王妃你的右脚脚崴了。”
芳华皮笑肉不笑地赞道:“公公真是好眼力。”四宝笑说:“王妃见笑了,奴才不过是见这四个脚印中有两个脚印不一,就大胆揣测了。”回过头,对那几个杵在那的太监说:“还不赶紧去给王妃找步辇来?皇上,你走了那么长的路,也累了,不如歇一会儿吧。”
不该说的,该说的,全让四宝一个人说了。几个太监嗖的几下子就消失在光溜溜树丛里面,留下芳华、皇帝还有四宝等两个太监四个人。芳华瞧这场面,心里开始发紧,一心盼着赵灼然能赶紧来。四宝
“王妃,你的脚不方便,就暂且坐下来,耐心等一下吧。”赵灼然一面说,一面让四宝给自己把石凳上的雪抹干净。“这种天,崴到脚真是碍事。回头,朕叫太医给你瞧瞧,看看伤得怎么样。”
芳华说:“妾身先谢过皇上,只是崴了一下,并不严重。”四宝替皇帝抹干净石凳后,也不管芳华愿不愿意,跑到她身边,做出要扶她坐下来的样子。事到如今,芳华只是让四宝搀扶住她坐了下来。
四宝比詹福寿更懂得买乖巧,但也让芳华打从心底讨厌他。放这种人在皇帝身边,不加以劝说,还一味放纵皇帝的言行举止,皇帝没变成昏君都算不错了。
“素问王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知道哪样最为王妃喜爱?”芳华正要站起来作答,赵子彻就甩了甩手:“王妃你的脚不便,这些礼数就免了,坐着坐着。”芳华答道:“琴棋书画这四样,妾身说不上精通,只是略懂皮毛,加上近年来疏懒,现在恐怕连初学之人都不如了。”
赵子彻又说:“王妃不必自谦,能让十五折服的女子可不多的。这宫里,皇后荣妃精于下棋,贵妃成妃擅于书画,王昭仪抚得一手好琴,哪天进宫,你真应该找她们切磋一下。”
“妾身才疏学浅,岂敢与众位娘娘一比高下?”
“话不能这样说。俗话说,一山还有一山高,宫里的人就那么几个人,谁又比谁高明多少呢?”
“各位娘娘才德兼备,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精心挑选进宫伺候的。皇上说宫里就那么几个人,这也不恰恰说明了,宫里的娘娘个个都是拔尖的人儿,皇上该高兴才是。”
赵子彻瞅了一眼芳华,赞道:“柏王妃口齿伶俐,朕说不过你。”芳华口不对心,笑道:“皇上你这是谦虚,要真论起来,妾身一介妇人,必定是输得心服口服。”
“哎呀,要是朕的各个嫔妃都像王妃你这么长了这么巧嘴,朕这心就安慰了。”赵子彻看着芳华说道。
芳华对着目光视而不见:“妾身这嘴说不上是巧,就是话多了些,在这尽说些粗言怕是污了皇上的耳朵。各个娘娘都有了一张巧嘴,只怕每人一开说起来,皇上你这耳朵就要忙不过来了。依妾身看呢,嘴巧有嘴巧的好处,再不,像徐贵嫔娘娘那样也是好的,温柔又沉稳。”
赵子彻“哦”了一声:“听王妃这么说,你跟徐贵嫔倒是很相熟。”
芳华这才醒悟过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不过是想赵子彻想起这个徐贵嫔,好歹到如意轩坐坐,别让徐贵嫔那里冷冷清清的,连奴才伺候主子都不上心。芳华自认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可见到徐贵嫔一年到头甚少有人去坐坐,更别是说说贴心话了。要是等到荣涵过继到了齐悦王膝下,徐贵嫔那里更加是清冷。芳华只顾着替徐贵嫔说话,忘了赵子彻就是个多心眼的主,连赵灼然这个忠心耿耿的亲妹子都会怀疑一番的人,最忌讳的莫过于后宫的人跟朝廷的人过于熟稔。虽说她头顶王妃的头衔,犯不着跟后宫拉上什么关系,可还得小心为好。她说:“说不上相熟,只是妾身到过如意轩几回看荣涵。”
赵子彻“嗯”了一下:“荣涵这孩子倒是挺好的,就是徐贵嫔……”他没再说下去,而是转移话题。芳华明白他这是在嫌弃徐贵嫔的出身,心里的厌恶又多了一分。
“王妃,你觉得萧贵妃这人怎样?”
芳华不知道他的话里的意思的什么,只得说:“妾身与贵妃娘娘匆匆打过几次面。不过听宫中人道,贵妃娘娘待人甚好。”赵子彻又问:“那皇后怎么样?”芳华答道:“皇后和气,对诸位娘娘以及妾身等也甚好。”
“皇后与萧贵妃为立储君一事伤了和气。皇后跟随朕多年,是朕的发妻,为了这事,朕伤了她的心。萧贵妃乃朕的宠妃,其子深得朕心,故此立为太子。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眼下朕比清官更加断后宫之事,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王妃,你认为朕该怎么处理才好。”
芳华明白皇帝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萧贵妃受到他的宠爱,连带这儿子跟当上了太子。赵灼然比较喜欢的是李皇后的三皇子,说三皇子是个能当个好皇帝的人。朝廷之上,赵子彻听惯了阿谀奉承的话,回到后宫,面对同样的是讨好的话,心没准发混了。不过,听赵灼然的字里行间,赵子彻并非昏君,想必她自个儿心里还是有谱的。芳华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无论怎么说都难免有跟后宫的人有点关系,而且,她也压根不知道赵子彻问这些到底是什么用意,就耍中庸之道。
“皇后与皇上你是夫妻一体,自然是事事心系皇上,为皇上处处分忧。同样,贵妃与皇后的心是一样。皇上不但是天下百姓的天,更是诸娘娘的天。立储是为了我大齐的江山社稷,为天下子民造福,为人妻人妾,皇后会谅解皇上的,各位娘娘也会的,皇上不必担忧。”
赵子彻似是无心地笑道:“王妃不但是聪慧,而且体贴过人,要是朕的后宫之中有像你这样子的妃子,让皇后与萧贵妃多学学,六宫之中也就和睦多了。”
芳华心里发寒,没想到赵子彻不知不觉居然挖了一个坑来套自己的话,好看看自己这个柏王妃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妇人。她说道:“皇上说笑了。各位娘娘贤惠淑德,犹如夏荷冬梅的芳香,岂是妾身普通妇人能比得上的?能嫁给十五郎,跟她共度一生已经是妾身十辈子修来的福气了。”顿了一下,她像是开玩笑地继续说:“皇上你出来这么久,太后见你还没回筵席就以为皇上让四宝公公带去什么地方偷闲,说不定派人来寻了,到时候四宝公公就要挨板子了。”
四宝公公听出这话的意思,不慌不忙地说:“王妃,要是真叫你说中了,下一回你再进宫,我就改口叫你活菩萨!”芳华文雅地假笑几下,并没说话。赵子彻也听出芳华要赶人的意思,便说道:“坐了这么久,朕觉得这寒意阵阵。四宝,随朕回去更衣,王德顺,你留在这里陪侍王妃左右。”
叫王德顺的太监应了一声“是”。芳华站起来,忍着脚踝的痛,轻缓地行礼说道:“妾身恭送皇上。”
赵子彻伸手去扶住她,芳华不好推开他,只得让他扶住。赵子彻见她颔首低眉,娇媚如春,情不自禁下去握住芳华的手。芳华一惊一慌,急忙想把手抽出来,岂料赵子彻握得紧紧的不肯放,过了一会儿,他方拍了拍芳华的手背,说道:“王妃,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