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知道她什么都不想说的,就想掖着藏着,烂在肚子里。她把额前掉下来的发丝撩了上去,连弯也不转一下就直说:“赵灼然,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不见得光的事?”
“什么见不得光的事,瞎想什么呢?”赵灼然把芳华的腿放下来,看着她说:“你呢,就别乱想了。”
“没有?”芳华瞧着她,心底是问个清楚明白就不罢休的。“那你就一五一十说出来。”
“回去再说,再说!”
芳华这才住嘴,不问了。
等俩人回到王府后,芳华就迫不及待想套出赵灼然的话。可还是有人不懂规矩,先是朝中的大臣暗访,搅得芳华不得不回避,后是有人来说柏夫人来了。芳华摆了摆手,说不见这名不正言不顺的柏夫人,省得她又来央求自己什么事了。柏兆政现在可是什么官职都没有,她可真怕这姨娘来给儿子讨个一官半职。眼下,老太后可是盯着她,就盼她有个不知好歹,好赏她个罪名。
等芳华洗了个澡,上床睡了,还没见赵灼然的人影。睡的朦朦胧胧之际,赵灼然就钻了进被窝。芳华很是自然就往她身上黏去,蹭了蹭鼻头,像是说梦话一样说:“说吧。”可过了好一会儿,赵灼然都没个所以然,她就抬起眼皮,看着她问:“不说么?”
“说。”赵灼然一面轻拍着她的后背,一面说:“可我得想一想。”
“有这么难说么?”
赵灼然宛然一笑:“你还真别说,还挺真难的。”
“这里只有你跟我,难不成还隔墙有耳了?”
“这事,”赵灼然摸着芳华的手,望着帐子顶,缓缓说道:“事关储君一位的事。太子不是当皇帝的料子,纵使萧贵妃把他扶上去了,也成不了大器。相反,弈儿聪明机智,就是顽皮了一些,难保不会夺了他弟弟的龙椅。”
芳华知道她口中的弈儿就是李皇后的儿子,被废掉的太子。这奕儿聪明不聪明,机智不机智,芳华不知道,可她知道,赵灼然混了这一趟浑水,就别指望顺顺利利地把脚抽出来。她就说嘛,好好的,这李皇后怎么会跑到老太后那儿求情,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从骨子里,芳华不想赵灼然管这些事,后宫的女人怎么争怎么斗,都是把宫门一关起来各显神通,这外面的人,能帮得了多少?赵子彻一当皇上,先帝那些皇子就几个落得好的,董皇后生的那几个更是如此。这要是,哪一天赵子彻突然驾崩了,当皇帝的不是赵奕,首先倒大霉的就是赵灼然这皇叔。芳华想到这里,心里头就害怕。她缩在赵灼然的怀里,说:“赵灼然,你答应过我,会去江南的。”
“会去,可不是现在。”
“那什么时候?”芳华坐起来,“我可不想等到这太子又换人才去。你再怎么深谋远虑,也会有漏眼的时候,就算是诸葛孔明,他还不是照样付不起刘阿斗。谁当太子,这可是皇帝说了算的,皇后再怎么折腾,还是拧不过皇帝的意思。你这是为了——”
赵灼然也跟着坐了起来,握住芳华的手,柔声说道:“芳华,我总不能睁着眼看着这以后大齐朝——”
芳华打断她:“别说你睁着眼了,哪怕你再长一只眼,皇帝的意思你还反了不成?赵灼然,你自己也是从皇子走过来的,这宫里的事儿,你比宫里的妃子都清楚。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这大齐朝的江山,但这江山可不是握在你手里。你这样子做,在皇帝看来,就是僭越。”
赵灼然就是死心眼,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去。芳华明白,赵灼然图的就是这江山以后好好的,别出什么岔子。要是赵弈真有当皇帝的心,还用的着赵灼然来扶持么?再过些年,他自己都会拉拢人了。
而李皇后迫不及待拉拢赵灼然,图的不就是让自己的儿子少走几步。萧贵妃一个人占了整个后宫女人的圣宠,她是皇后,一早就看开这皇帝不是她一个人的,就算是小鸡肚肠也得撑成能划船的肚皮。可赵奕被一脚踹下来的太子之位这口气别说她咽不下,换了谁当娘的都会咽不下。
打仗的时候,芳华日求夜求,不就是盼赵灼然别死在她前头。可现在,她好不容易放了下来的心又悬起来了。
“芳华,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赵灼然把芳华拥入自己的怀里,拉了拉被子往身上裹去。“你说的没错,日后谁当皇帝,谁也说不准。可我现在做的,就是把奕儿往这路子上推一把,他能不能如愿以偿,还得看自己。现在的太子生性不敢果敢,当不了一个好皇帝也就算了,可我最怕他连挑人的眼光的都没有。相反之下,奕儿就显得果敢多了,有皇后这样子的好母亲,以后他会是个好皇帝。此乃其一。”
芳华抬起眼皮,看着她问:“其二呢?”
“萧贵妃可是不待见我这皇叔的。”
“为什么?”
“我跟皇后可是一条船上。再说了,萧贵妃是丞相李启贤的外甥女。”
芳华瞪大眼,可见吃惊的程度不轻。她可是个不会打听的人,只晓得萧贵妃是太子的娘,而且赵灼然也没提过这种裙带关系,可不,现在吃亏了。其实,这也不能怪芳华,她嫁给赵灼然那会儿,萧贵妃还只是淑仪,皇帝身边还有好几个国色天香的美人。芳华现在想来,之前柏兆政打死李启贤小儿子那事,她可是叫赵灼然担待下来了。这样一来,她可算是得罪萧贵妃了。有一个当丞相的舅舅,这十一皇子可是沾了光,荣升太子了。叫赵灼然一说,芳华就跟墙头草一样,偏了头,倒向李皇后那一边去了。李皇后翻船了,赵灼然就会连带翻到沟里去。
“那李启贤会不会刁难你?”
“他现在还不敢,日后就难说了。只盼他现在多作孽一些,把绳子放到自己的脖子下。”
“这话怎么说?”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拳头大了,就想揍人。”
芳华沉默了一下。朝堂上是个丞相,后宫里有个外甥女,拳头大了,就容不下人了。半响过后,笑了笑,说:“拳头大了,皇帝未必容得下,砍了就省事,就怕贵妃是长了九条尾的。”
“改立太子是一回事,砍拳头是另一回事,皇兄分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