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仙霞岭之后,黄巢终于找到了战无不胜的感觉,率“草军”横扫兵微将寡的八闽之地,冲天香阵透福建。
名将高骈自把黄巢赶出杭、越之后,并没有宜将剩勇追穷寇,反而学了霸王呆在镇海争名夺利。与朝中的后台卢携一派,正与对头郑畋相国一派,积极发扬着大唐官场自牛李争以来形成的优良传统,将有限的精力投入到了无限的嘴皮子战中去。
卢携在朝中提议由威震东南的高骈大将军接替崔安潜的招讨使之职,结果卢首相的表哥郑相国坚决反对。
高骈又在镇海上书朝廷,与卢携主张与南诏国的新皇帝和亲,郑相国再次反对。
被卢携高骈等人免去了招讨使之职的崔安潜也不是吃索的,发动了族兄礼部侍郎崔澹借机弹劾高骈与南诏的外交失败,高骈上书抗辩……
燕国公高司徒很忙,自然顾不上黄巢这个穷寇败贼。况且,高司徒对于自己这位为大唐征战无数,打了一次次大胜仗的大功臣,眼下却不如李璟那个以前听都没听说过的小家伙官大。
他在安南大败二十万蛮军的时候,李璟还在乡下放牛。眼下李璟倒是成了三朝以来第一异姓王,身兼四镇节度使,手下握着十州之地,封安东郡王,进位太尉,加中书门下同平章事,进中书令。
他到现在却只得一个燕国公,连司徒都还是检校的,这口气哪能忍的下去。
因此,高骈一心想要换个对手,好显示一下自己的能战。小小的黄巢,太不经打了,就算剿灭了他,也无法和李璟收复辽东的功绩相比。他倒是想回西川继续和南诏人打仗,可惜酋龙一死,南诏就立即缩了。西南的南诏不敢打,西北的回鹘早亡了,剩下一个黠戛斯灭了回鹘之后早跑到金山以西去了。西北之地留下的吐谷浑、党项人、铁勒人、鞑靼人等,早就没有敢和大唐打仗的胆量了。唯一一个敢挑战大唐的沙陀,还被那个该死的小子和其它藩镇联手灭了,现在李国昌还带着几千被阉割了一样的鸦儿军跟在自己手底下混饭吃呢。
看来看去,也就东北方向还有用武之地,大唐隔了百余年没揍契丹人,他们就又抖起来了。连灭了两百多年的高句丽,居然都复国了。还有一个渤海,一直躲的大唐远远的,却只敢对着周边的小部族们无耻的自称海东盛国。可现在,这个该死的渤海,两百多年了,好不容易看到他们终于勃起一回,像个爷们了,结果被李璟轻松就关门打了狗,一战丢了六万人,马上就成了缩头乌龟,居然那么轻松就给李璟割地陪款,躺回海东哭去了。白白便宜了李璟,成全了他好大名头,让他做了三朝以来第一郡王。
想想这些他就生气。
他想去辽东,要么去辽西也行啊,可是田令孜居然不肯,一个太监而已,自己给他几分面子,他居然还真就开起染坊来了。
留在东南打一群泥腿子私盐贩子,这日子有什么意思。让他们去打吧,谁爱打谁去打。
高骈看不上东南的这些草贼,其它人倒是争的不亦乐乎,正争相痛打落水狗。
李国昌、李友金、李尽忠沙陀三将带着三千沙陀骑兵,一出手就把一路草贼首领王重隐斩了脑袋。
都监军杨复光上次被穆仁裕黑了一把,这次终于找到个证明自己的机会,率军将江西的草贼首领徐唐莒大败,并将其俘杀。
前任镇海节度使裴璩就算临走前,也露了一手,将一路草贼首领曹师雄斩杀。
九月初,高骈终于忍耐不住,派出使者前往登州向李璟借粮。
李璟得到消息时正在平壤,与张莺莺会面。张莺莺一直坚持在清海镇与新罗对战,新罗腐朽,双方互有胜败。张莺莺闻知李璟辽东大捷,并渡过鸭绿水夺取了平壤诸地之后,这次前来,便是想与李璟合作。他希望李璟能派兵攻打新罗北部,声援他在南面的战事。
对于这样的要求,李璟并没有马上答应。虽然张莺莺是他大女孩的妈,可他也不会随便就拿着自己的手下弟兄的性命开玩笑。新罗再弱,那也是一个统一的新罗,数百万人口,李璟没解决掉高句丽前,没理由再去主动惹棒子们。
不过看在张莺莺和孩子的面子上,李璟也不可能就完全不帮。在了解了下双方的情况之后,李璟提出愿意派出一支舰队前去,水陆约五千人马。当然,这些人将打着清海镇的旗号作战。而且,这支军队并不会受张莺莺的指挥,拥有独自作战的权利。李璟肯派这支军队前去,其实还打了另一个主意,那就是让他们打着清海镇叛军的旗号,去劫掠新罗南部沿海地区,抢劫人口。
现在李璟是缺人缺到要疯了,辽东之地简直就是个无底洞,扔几万人进去,连个泡都不会冒一个。缺少的人太多了,没有人,那么辽东就无法稳固。那更谈不上继续向北进攻了,军事是为了政治服务。
李璟很清楚这一点,如果打下来不能守,那费力去打的做什么。
与张莺莺的谈判很是轻松,张莺莺的清海镇是在新罗南面的群岛上,借着水战优势,一直与新罗人打了个相当。且一边打仗,还能一边经营海上商贸,日子过的倒并不是很艰难,特别是一直有李璟这边可以与他交易。
从长远考虑,秘密出兵支持张莺莺对镇国军也是有好处的。如果灭掉了高句丽之后,如果有机会,李璟肯定愿意顺手再把已经处于末代之中的新罗灭掉的。最起码,不能让他们有机会威胁到镇国军在辽东的安全。若是张莺莺真的能把新罗拖的半死不残,那新罗可就成了一块放到嘴边的肥肉,镇国军到时就能在这里掠夺到大量的利益。
达成协议之后,张莺莺又从李璟这里买了大量的粮食还有一些武器船只,而李璟则得到了一批张莺莺手中的新罗战俘和奴隶。
送走急匆匆的张莺莺后,李璟没有马上去见那位高骈的使者。先把他晾在了登州,然后召来了公孙兰,向他询问高骈使者的身份。
吕用之,方士。在李璟的记忆中,对于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可以说,晚唐混乱中,一直手握十万雄兵的高骈,本来拥有左右整个晚唐局面的能力,可却一直没有半点动作,错失了大好机会。高骈一生功名毁之一旦。高骈嗜好装神弄鬼,几乎达到癫狂的程度。后被部将毕师铎所害,连同其子侄四十余人,被活埋,可以说吕用之有很大的责任。
这人本来祖辈是商贾,吕用之少年时为孤儿,依附舅家,却私盗其室,后亡命九华山,事方士牛宏徽,据说有役鬼神之术。后来下山卖药于广陵市集,为图进身之阶,造访高骈的部将俞公楚,表演法术,因而得以见到高骈,居然被延入幕府,稍补右职。结果小人弄权,祸乱一方。逼反了毕师铎、郑汉章、张神剑。最后吕用之召杨行密助战,杨行密平叛之后将其斩杀。
吕用之这样的人物,就好比是李儇身边的田令孜,甚至比起田令孜来更可恶。眼下的样子,他应当是刚投奔到高骈的帐下,高骈派他前来做什么。
“借粮!”公孙兰已经见过了吕用之,看来印象极不好,连多说几个字都不愿意。
李璟皱了皱眉头,“镇海统润、苏、常、湖、杭、睦六州,乃是东南最富之地,就算先前草贼作乱东南,也不可能高骈还需要向我们借粮吧。”镇海军,便是以前的浙西观察使,所辖六州,在今浙江北部及江苏江以南镇江以东的诸地,总部润州,便是后世南京。占着苏湖常杭南京这些地盘,怎么可能会没粮。
况且就算借粮,高骈也应当向距他更近的淮南节度使和浙东观察使以及宣翕观察使借粮才对。
公孙兰回说李良已经试探过,不过吕用之顾左右而言他,却是没有说明真实来意。听到这样的结果,正好办完了事,李璟便与公孙兰一起坐船回登州。毕竟,吕用之虽然是一个李璟鄙视之人,但他身后的高骈却非等闲之辈。李璟并不想马上得罪高骈这样的人物。
这个妖道长的倒是一表人才,而且吕用之起于市井,熟其人情世故,知道公私利病。初见面开口说话,很能打动人。若不是李璟早熟知吕用之的底细,还真会被他的表面给迷惑。
“燕国公差你前来,是何事?”李璟没给他什么好脸面,有些冷淡的道。
吕用之见李璟根本不被他的话所动,倒是微微愣了下。连高骈那样的人物,都被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视他为奇才,更是信任有加。却没料到,李璟如此年轻,却根本不为所动。当下面上微微有些僵硬,讪笑道:“高侍中在镇海闻得郡王不但神通善战,而且还爱民如子,有一颗仁慈之心。郡王在登州改革税法,弄的摊丁入亩百姓只须缴纳数十文钱税赋,便能连丁役也免除掉,高侍中闻知都感叹不已。高侍中也是个仁慈之人,对于郡王乃是名将惺名将,他老人家到任镇海之前,草贼已经祸乱各州许久。虽然高侍中击败赶走草贼,但是镇海却是损失极大,各地都是粮食不足。高侍中知郡王仁慈美名,特差小人前来借粮渡此难关。”
李璟眼睛扫过吕用之,一边想着高骈的真正用意,一边冷冷问道,“燕国公打算借多少?”
“不多,一百万石而已,想必安东郡王当不会驳高侍中的这个面子吧?”吕用之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执着杯盖轻轻撇过杯中的浮茶,似漫不经心的抬头对着李璟淡淡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