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去一些外在因素,安倍晴明在御门院家住的还是挺舒心的。
毕竟二人世界真的不常有。从前的时候,迟意浓三天两头的往师门跑,虽然每天都会回家,但相处的时间却也不算多,还要减去接待客人访友的时间,精细的算一下,简直少的让人想哭。
“但这也不能成为你天天拉着我不放手的理由啊!”迟意浓如是说。
安倍晴明一脸无辜:“有吗?”
“在说这话之前——”迟意浓顶着一张冷漠脸,语气无波无澜,“晴明,先把你的手放开成吗?”
白衣阴阳师微微一笑,薄唇轻启,道:“不能。”
“太假了。”
迟意浓道:“晴明,说这种话的时候,你的语气应该更平淡一点,声音更轻,如果能够带出坚定的感觉就更好了!”
“可是期酿……我并不是在说书啊。”安倍晴明有点委屈。
迟意浓:“有什么区别吗?反正你都是故意的。做得这么明显,让我想要当作没有看到都很困难啊。”
这时候他们正好经过一片樱花林,御门院家财大气粗,宅子也修的十分精巧,花花草草也是不缺,花木的盛开也并不完全按照自然规律来。此时虽非是樱花盛开的季节,但这里仍是一片漫漫粉霞。樱花开的极盛,枝桠仿佛也有些不堪重负的压低了些。微风拂过,便有轻柔花瓣温柔坠下。
安倍晴明停下脚步,伸手为迟意浓取下了肩上的一片花瓣。手指状似不经意的划过肩膀:“很明显吗?”语气里带了几分调笑,但好歹没有俯身亲上去。
“……很明显。”在心里后悔了半秒钟为什么今天要穿秦风,迟意浓回答的非常诚恳。
“以及,晴明——”
“嗯?”
迟意浓直接把那只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扯了下来,然后抓紧,免得再挣脱出去。“别闹啦晴明。”她的神色里带了点无奈,“我不会乱走的,你也不需要这样一天到晚的都和我形影不离。”
所以你并不需要担心我发现什么。
迟意浓不知道安倍晴明在担忧什么防备什么,她只是觉得……你不想让我知道的,我便不知道好了。
这是一种无需言说的深刻信任。
“你不是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这样整天陪着我,真的好?”
“如果期酿你说的是谢道长所托付的事情的话,在刚到这里的时候,我便已经将髭切与膝丸两位派出去探查时间溯行军的踪迹了。若是他们所有发现,我也能够在第一时间得知。”安倍晴明也仍有迟意浓捉着自己的手不放,笑道,“至于其他的事情……期酿要猜猜吗?”
“不要!”迟意浓拒绝的毫不犹豫。
安倍晴明做出受伤的表情来:“期酿……”他喊了一声迟意浓,语气忧伤。
“不猜就是不猜,我是不会改变决定的!”迟意浓说道,“而且……晴明,不要转移话题。我刚才问你的事情,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安倍晴明:“……我觉得……还是不想要和期酿你分开。”
这粘粘糊糊的已经有点过头了啊!
当事人还不觉得有什么,一直在暗搓搓围观的安倍吉平就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虽然安倍晴明和迟意浓交谈的时候都会习惯性的使用大唐官话导致他根本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那种亲昵的氛围却是能够看出来的。观察了这么些天,安倍吉平的疑惑已经从“这是谁”变成了“为什么原本应该还在等待转生的亲爹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身边还带着一个关系亲密的陌生女性。”
那绝对不是他亲娘没错。
安倍吉平是见过自己亲娘的,他的记忆也并没有模糊。他清楚的记得自己的母亲的容颜,更加清楚的知道——那并非是他的母亲贺茂沙罗。
从外表,到性格,一点儿都不相似。
贺茂家的女儿贺茂沙罗,虽然灵力上有所欠缺,但她容颜美丽性情温婉才情不俗,唯一的遗憾便是去世的太早。总的来说还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传统的日式女性。迟意浓虽然外表上来说很有那么几分温婉秀丽的意味,但是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流泻出来的自信与独立却是掩盖不了的。两者之间的差异无可忽视,这是不同的文化熏陶和成长坏境带来的不同,说不清是那种更好,但区别谁都能够看出来。
安倍吉平自然选择亲娘。
在安倍吉平眼中自己的母亲千好万好什么都好,自己的父母也是夫妻情深,然而现在他却看到父亲以对待妻子的态度来对待另一个女性。
安倍吉平:心情稍微有点复杂。
安倍晴明:真是对不起啊……期酿本来就是我的妻子啊!
安倍吉平觉得心灵受到了伤害。
迟意浓瞥了安倍晴明一眼,目光中的意味……很一言难尽。
“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玩下去?”藏在那里的人都快哭了啊。
安倍晴明:“期酿觉得不高兴了吗?”
“倒也没有……左右我还是过得挺自在的这几天。我也没有觉得不高兴,晴明你可别乱想。”虽然猜出了御门院家和安倍晴明的关系,但迟意浓并没有如何放在心上。这是完全的崭新的发展,御门院家的祖先是安倍晴明,却不是她的夫君——这一点迟意浓还是能够分清楚的。
“我只是觉得那些被你吊着的人有些……可怜?”迟意浓想了想,最后用了一个这样的形容词。“不和他们说清楚吗?”
安倍晴明很无辜的一摊手,表示不是自己不想说,而是:“要怎么说呢?”
“这就是你的问题啦,我只是知道,若是晴明你再这么玩下去,正主就要找上门来了哦。”迟意浓说道,“连那些人都能够活到现在,没有理由作为发明者的祖先却做不到这一点吧?”
安倍晴明问她:“如果真的做不到呢?”
“死而复生?”迟意浓道,“虽然不是你,但既然用着这个名字,能够做到这点……想来也应该是理所当然?”
安倍晴明:“我总觉得……期酿你知道的太多了。”
迟意浓敛了敛衣袖,神色从容平淡,语气理所当然:“这不是正常的事情吗?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消息渠道啊!”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很严肃的话题,只是明显安倍少侠的关注点不大对。阴阳师面色古怪,问话的语气也多了几分急促在里面:“等会儿,期酿……你这么说……岂不是每次我偷喝酒的事情你都知道?”
迟意浓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不知道的话才不正常吧?毕竟实在是太明显了,晴明你喝酒以后的样子——而且晴明还完全不知道这一点呢,每次都没有掩饰,弄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她感叹道:“这样就一点乐趣都没有啦!”
安倍晴明:“所以……之前那几次期酿你不揭穿我……是故意的?”他还以为是自己演技好准备工作做得充分呢!
“是呀!”迟意浓答得爽快,“因为晴明你那时候的表情真的很有趣啊!”
安倍晴明:“……”
“我去找那孩子谈谈,顺便问问这边到底是怎么回事。”沉默了片刻以后,安倍晴明无比沧桑的说道。
迟意浓:“去吧,我想要在这里画幅画——然后就能够对着这幅画绣花了。”
安倍晴明:“做屏风?”
迟意浓:“要是晴明喜欢的话,可以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突然就心情愉快起来的阴阳师打开蝙蝠扇,这么说了一句以后就往林子外面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期酿你可别乱走啊,要记得在这里等我。”
迟意浓:“好啦,保证不会乱走!”
嘴上是这么说的,也的确做出了保证——然而最后迟意浓还是没有乖乖在原地等安倍晴明回来。
并不是因为那些一看安倍晴明离开以后就想要凑上来的人,而是因为……
“樱花醉?”
迟意浓带了点愕然的喊出了那于漫天樱花之中现身,一身浅粉色华美衣裙又饰以金玉珠宝的美貌少女的名字。
“是,主人。”一身浅粉色衣裙,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刀剑化身,反而宛如大家闺秀一般衣着精致繁复、气质优雅从容的樱花醉微笑着应道。
“我名樱花醉,虽然并不是最初冠以此名那一对双剑,却也是藏剑大庄主精心打造的作品,经由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灵力蕴养得以成长,是主人最心爱和惯用的兵器——不管是从外表还是锋利上来说,都绝对不会比那对双剑差哦!”
樱花醉摆出淡然自豪的模样来做了这样一个自我介绍,只可惜这种表情并没有能够维持多久。话说完了以后她便歪着头对着迟意浓开始卖萌,还因为长得好看所以完全没有违和感。“第一次正式见面的话,是要这么的介绍一次自己——是吧?”
迟意浓:“你这是跟谁学的?”总觉得语气有点乖乖的。
“髭切教我的。”樱花醉毫不犹豫的卖了队友,“他把那些付丧神的自我介绍台词都跟我说了一遍,我就学了一下。”
“特地的说起两对樱花醉之间的区别……”迟意浓笑道,“可是,分明我给你起的名字不是这个啊。”
“最开始我喊你繁缕,而现在……你该叫做樱花晴才是。”
樱花晴:“所以我的介绍词应该是——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和主人的定情信物?”
“如果繁缕要这么认为,我也是不会介意的啊。”迟意浓这般笑言道,然后毫无预兆的转移了话题,“怎么这么快?不应该是好几天之后的吗?”
迟意浓这话问的实在是没头没尾,却并不妨碍樱花醉听懂。粉裙少女笑容矜持得体,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叫人听得极为舒心。“这边的灵气还算是浓郁。”她这样解释道。
……哪里浓郁啦!
樱花晴的化形时间完全是按照本丸的灵气浓郁程度来计算的,虽说御门院家的灵气在这片地方算是上等,但和谢弄月的本丸完全没法比啊。迟意浓都做好樱花晴要再过个几天才能够顺利化形的准备了,结果惊喜来的太突然。
粉色裙子的女孩子就这么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想要抱一下。
迟意浓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对着樱花晴张开手臂,道:“要来抱一下吗?”
外表看上去很是矜持的樱花晴毫不犹豫的抛弃了节操,扑进了迟意浓的怀里,还蹭了一下。
好幸福。
能够有人形,能够拥抱着主人。
新出生的付丧神想。
真的,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