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晴明原以为迟意浓这一去要过上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晚上不免的就沉迷了一会儿研究睡得迟了一点。
结果等他爬起来的时候,迟意浓都已经坐在廊下看书了。
老实说,一大早就看到妻子回来,喜当然是有的——惊自然也是免不了的。
安倍晴明的心理活动全表现在了他的脸上,迟意浓轻笑了一声,说道:“先去用餐吧,待会儿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呢,晴明。”
“是关于昨天的那个人所说的,时之政府的事情吗?”安倍晴明问道。
迟意浓道:“的确——晴明,你想要当审神者么?”
“审视神明言行之人,这重担我可担不起来。”阴阳师低低的笑道,“我啊,只需要当个阴阳师就好了。”连神明都敢御使当做式神,他这种人,怎么可能去当审神者。
未免太过麻烦。
“我知道了。”迟意浓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帮你回绝这件事情的。”
安倍晴明:“是时之政府提出来的要求吗?”
“嗯。”迟意浓合起了手中的书本,“还是不死心。”就算已经损失惨重,也还是死死地咬着这件事情不松口。
或者说,正是因为损失惨重,才更加的不能松口。
否则便是真正的血本无归。
“说白了,也就是输不起罢了。”谢弄月对这件事情下了结论。
能够为了减轻己方损失而毫无顾忌的损害他方利益,为了自己的生存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残害他人,气量也就是这样了。
迟意浓掩嘴轻笑:“师姐这话说的倒是和师尊差不多呢。”她轻轻柔柔的的说道:“师尊也是这个意思。”
“这些人呢?”谢弄月问道。
虽然未曾明指,但谢弄月口中的那些人是谁,已经是非常明确了。迟意浓回想了一下叶芷青的意思,说道:“师尊的意思是,这几位师妹师弟们想来都受了些惊吓,还是先在师姐你这里修养几天的好。现在十大门派的高层都聚在一起商讨时之政府的事情,暂时分不出人手来制作能够安全让他们抵达大唐的传送符。”
“事实上,就连我和晴明用的,也是从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的身上拿来的。”迟意浓补充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谢弄月也能够理解。毕竟不是谁都能和她一样随便在大唐和混乱的时间洪流之间往来的,而且谢弄月现在能够做到的也只不过是自己独身外出罢了,带人同行这种本事她暂时还是没有的。
“他们还没有死心?”谢弄月注意到了迟意浓话里泄露出出来的信息,蹙眉问道。
迟意浓:“一开始的时候,似乎的确有省下劝说这个步骤的打算。”省下了之前自己遇到的那个意外,迟意浓轻描淡写的说道:“连这传送符……想来他们已经观察晴明有一段时间了。灵力对象采集了他的气息,定位的地方大约也是个本丸吧?李掌门顺手改了改,就用了。”
“果然是这德行。”谢弄月嗤笑道,“这么久了,也还是没有改变过。”
总是想着硬来——所以踢到铁板也是活该的吧?
虽然看上去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本丸,甚至到了若非必要连房门都不会出的地步,看上去也向来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但实际上谢弄月还是一个挺活泼的人,也一直都往大唐跑的很勤快,连带着前些天上门来霸刀山庄找事的时之政府工作人员也见过。只可惜谢弄月只来得及看那个显然脑子里缺了根弦的人因为太不识时务而落到了霸刀庄主的手里面对天下三智和天策军师这种豪华阵容,就不得不赶回了本丸,并没有能够看到结果。
谢弄月对此表示了真诚的遗憾。
毕竟她想要抽时之政府那群人很久了——不论是因为当初的被坑还是其他方面的原因。
迟意浓也不知道那两个倒霉催的遇上了这等阵容的时之政府工作人员到底怎么样了,她抿着嘴角笑道:“我走得早,未能够等到结果出来。只是之前听祈年提了一句,似乎……霜秀和山石道人,还有静虚子道长一起来这边要个说法了。”
“师尊也来了吗?”
另一道声音响起,这称呼让迟意浓在第一时间便确定了来者的身份。
方才提到的三个人当中,山石道人吕纯阳早就不收徒多年了,纯阳七子之中的任何一人都不可能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静虚子谢云流不收徒弟好多年,如今的徒弟里也就是一个叶姬是年轻女孩子;是而对方口中的是师尊是谁便十分的显而易见了。
而霜秀只有两个弟子。
首徒谢弄月,连七秀坊的弟子名录都没有上,剑法高超,沉醉道经。要论道法的话,连纯阳观主都会大加赞赏。次徒柳青熏,依旧没有在七秀的弟子名录上留名,霸刀山庄年青一代最出色的几人之一。
两个徒弟都是一等一的出色之辈,虽然江湖盛传,霜秀的这两个弟子,大徒弟是随便捡来的,二徒弟则是被家里硬塞的。
迟意浓下意识的看向了谢弄月,只见这女冠打扮的女子眼都没抬,只淡淡道:“你妹妹的伤好了?”
“多谢师姐关心。小妹她已经睡下了,身上的伤口也已经上过药了。”
答话的人有着介乎于少女与女子之间的模样风姿,她穿着霸刀山庄特有的紫色衣裙,肩臂之间缠绕着雪白的毛皮全做装饰,走动之间,别有一番潇洒姿态。她的长发高高挽起,几样首饰妥帖的固定着应在的地方。不像是迟意浓一般堆叠珠翠,连垂下的那一部分长发也要用长长的金色流苏来装饰一下的精致,也不像是谢弄月只用一根木簪固定发冠的简洁。举手投足之间自然的有一番飒爽气度,却也不失女儿似水柔情。
只是这位美人现在脸上的的表情却是实在是算不上好。
她的目光落在迟意浓的身上,脸上浮现出一点礼貌的笑来:“这位七秀的师妹是……”
“绮秀门下,迟意浓。”
迟意浓做了个自我介绍,然后道:“师姐想必便是山崖俱往柳青熏,柳师姐了?”
“我有这么有名吗?”柳青熏这样反问道,却是没有否认这个名号。
迟意浓笑道:“水上青莲,崖上露陌——这个名号,在江湖上可是很响呢。当初我刚开始走江湖的时候,就已经是如雷贯耳了。”
“这名声会这么响亮,功劳有大半都是师姐的。”柳青熏捡了地方坐下,话说的谦虚,“要是我一个人走江湖,可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名头来。”
这也是实话,霸刀山庄这几十年来都奉行低调做人的原则,出色的弟子基本也只有自己人知道。外出不许扬名,大事上也甚少出头,连门派声名也多有滑落。落在那些不知情的外人眼中,霸刀山庄也就是大小姐一个高手,这还不是自家培养出来的。也就是最近几年这方面才放开了一些限制。
柳青熏虽不知道庄主与老庄主为何要秉持这种做法,但作为霸刀弟子,她自然是听从庄主的命令的。当年外出游历的时候不仅换下了霸刀弟子的服饰,也是打定了主意要做一个低调的人,做好事不留名。结果快要一年没见的师尊突然在她出门之前回来了,还顺手给她组了队。
——然后柳青熏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跟着师姐谢弄月走上了轰轰烈烈的成名路。
等到柳青熏结束了这次游历回家的时候,迎接她的就是自家父亲欣慰而又遗憾的目光。
欣慰是因为女儿已经长大了,还长得这么出色。遗憾则是因为霸刀山庄的处事原则,导致女儿连扬名都得用假名。
柳青熏也觉得挺遗憾的,那时候江湖上都知道她和谢弄月是霜秀柳云裳的弟子,还给她们两个起了“水上青莲,崖上露陌”这种名号。
名头很大,但没一个知道她是霸刀弟子。
不同于其他同门,柳青熏师承柳云裳。虽然是硬塞过去的徒弟,但柳云裳教徒弟还是教的很认真的,只是她毕竟是用剑的好手,而不是用刀的,虽然说是触类旁通,但剑客刀者两者之间还是有区别的。虽然不至于教不来,在家人的帮助下也不会误导弟子走错路,但被柳云裳教导出来的柳青熏肯定和正统的霸刀弟子之间有区别就是了。
比如说当年生生没有一个人发现柳青熏其实是霸刀弟子——虽然她也用刀。
锦衣夜行无人知,稍微有点心塞。
然这也只是当年年少轻狂时候的事情了,现在想想,也只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谢弄月给柳青熏倒了杯茶,说道:“有什么想问的事情吗?”
“师姐是怎么看出来的?”柳青熏接过瓷杯,“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不,柳师姐你表现的一点都不明显……迟意浓默默地想着,我就没有谢师姐的这份眼力,虽然看出来柳师姐你心情不好,但是……妹妹受伤了脸色难看一点也是正常的事情吧。
估摸着这两位师姐要开始说些私密话,迟意浓很有眼色的起身告辞。
理由也很正当。
“方才听师姐说这里有位名唤作髭切的付丧神?晴明这次把茨木童子也带过来了,我有些担心,想去看看他们。”
谢弄月道:“既然不放心,那便去吧。”看出了这份隐晦的体贴,谢弄月也未曾多说,只是提醒道:“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也莫要担心。松明会处理的。”
“我知道啦,师姐!”迟意浓道,“我先走啦!”
柳青熏:“师姐,你这师妹的轻功……很不错啊。”就这么一会儿,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意浓的轻功向来出色,这点师尊也是夸奖过的。”谢弄月道,“倒是师妹你……如此顾左右而言其他,想问的事情很难开口吗?”
柳青熏道:“倒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