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了繁缕的事情以后,迟意浓暂时就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每天安倍晴明都在早出晚归,而被告知下一班从东瀛到大唐的船在数月之后——而且这个数月到底是几个月还十分存疑,正处于人生地不熟,也完全没有想要熟悉这种想法的迟意浓除了住处之外的地方都极少涉足,更不要说是出门了。
迟意浓如今的状态,完全堪称是足不出户。
不仅如此,迟意浓也恢复了从前还在七秀坊之中时候的作息时间,每天除了练剑就是写字画画,再然后就是弹琴跳舞刺绣插花或者是调调香什么的。虽然活动范围很小,但是迟意浓每天都过得十分充实,手边缺少什么东西的时候也有安倍晴明出门之前留在她身边的式神去取来,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沉浸的十分开心,完全没有无聊这种情绪的出现。
虽然时间长了,迟意浓也不可避免的养成了某些习惯。
因为前几天的时候在刺绣上面花费的时间长了一些,为了弥补被落下的功课,迟意浓这日练字的时间便也相应的延长了一些。人在全神贯注的时候很容易的便会忽视时间的流逝,待到迟意浓写完了给自己布置好的功课之后,天空已经不复明朗,金乌西坠,天边也已经出现了薄薄的橙红与暮紫相交织。
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是早该回来的人,却还没有回来。
迟意浓下意识的蹙起了眉。
这么些天下来,迟意浓已经不像是刚刚到达此处之时一样什么都不明白,对于平安京也是毫无了解了。虽然对于平安京的人际关系地理环境半点都不想知道,但是在和安倍晴明学习东瀛语言以便于交流的时候,很不放心迟意浓的安倍晴明也曾经见缝插针的给她科普过一些在平安京生活所必须要注意的事情。
其中便有一点,叫做晚上不要出门。
但是现在夜晚即将到来,曾经同她说过这一点的人却还没有回来。
按照往日来说,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安倍晴明便应该回来了才是啊。平安京混乱如斯,天都要黑了,但是安倍晴明却还是没有回来。迟意浓有些担忧的想着,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曾经说过不要半夜在外游荡的人,现在自己却没有在夜色降临之前归来,这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多想。
现在已经是秋日了,白昼本就不如夏天的时候来的长,天色暗起来也是格外的快。迟意浓想着许是在路上耽搁了,又等了一会儿。只是一直到夜色完全降临,她也未能够像是往日一样看到那白衣的青年缓步走来,笑着说一声回来。
所以果然不对劲啊。
迟意浓在地上堆着的那一大叠自己练字的产物之中翻了半天,翻出了一张符纸来。她对着月光看了看这张符纸,在确定没有找错东西之后,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从未询问过安倍晴明在忙什么,更加没有问过他每日的工作,迟意浓压根无法判断现在安倍晴明到底是去干什么又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有无危险。但是,仅仅只是安倍晴明未曾在夜晚之前回来这一点所代表的那一点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可能的不幸,这便已经足够让迟意浓担忧的了。
好歹也是朋友啊,对方还收留了自己这么久,迟意浓自问做不到在安倍晴明可能遇到危险的时候当做不知道。
尤其是,在自己完全有能力的情况下。
秋天入了夜之后的温度和白天比起来简直就是直线下降,有时候起得早,还能够在草叶上发现上面凝着的一层薄薄的银霜。迟意浓弯腰摘了一片叶子,指尖摩挲了一会儿,待到那一点凉意完全被驱散之后,便毫不犹豫的拿着这一片叶子划过指尖。
柔软的叶片在内力的灌注之下理所当然的变得坚硬了起来,迟意浓的力道掌握的很好,轻轻划过之后手上也只是多了一个小口子,勉强只能够说是见了红,就算是放着不管,片刻之后也能够自己恢复。这么一点小小的口子,对于剑客最珍视的双手来说非是不是不可忍受的伤害,也并不会影响到用剑。
时间宝贵,趁着伤口还没愈合那一点血还没凝固的时候,迟意浓迅速的将手里的符纸按上了伤口,沾上了一点血。
然后直接攥在了手心里。
下一刻,有一种十分玄妙的感觉在迟意浓的心中升起。
冥冥之中,她仿佛直觉一般的对于某一处地方产生了感应。纵然依旧不知平安京建筑格局,更不曾知晓平安京外的地理情况,但是迟意浓就是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甚至连如何去,该如何选择路线,要怎么走才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到达那里,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成功了。
迟意浓闭了闭眼,松了一口气。
果然……是这样没错。
虽然当初安倍晴明将这张符纸交给她的时候只说了如果遇到了什么事情就将血沾上去,然后他就能够知道自己的所在。但是,其实这种知道也是双向的。安倍晴明自然可以知道迟意浓的所在,但是反过来,迟意浓也能够通过这张符纸知晓安倍晴明的所在。
——至于谁知道的更加清楚,全看是谁更加的主动而已。
迟意浓绕过了守在一边的式神,摸出了放在房间里的鸾歌凤舞之后提着双剑就要往外面走。
虽然安倍晴明在家中布置了不少结界,迟意浓除了被安倍晴明带着走之外就一直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活动压根就没有走过这些地方也不知道正确的路线和解开的方法,但是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安倍晴明便将这些结界对迟意浓尽数开放,任她在其中自由行走。又加之感应明确,迟意浓一路都选了最近的直线路径行走,没多久便已经走到了安倍宅的边缘处。
迟意浓完全无视了墙边的那个式神的存在,一路上她也看到了不少这种的式神,只是迟意浓全都没有在意。她并不知道安倍晴明还有没有别的式神,也不曾在意过。左右她也看不到那些非人的事物,有或者是没有,对于迟意浓来说并无区别。而这种由纸人化作的式神灵性不足,除了能够依照话语办事之外并无什么作用,迟意浓完全把这些纸人化作的式神当作只能按照口令办事的机甲人来看待。
总之,只要迟意浓不出声,这些安倍晴明特意留下看家的式神,便只能够是无生命的死物。当然,对其他人来说,也许就不是如此了。
不过这也不是迟意浓需要在意的事情,她抬头看了看挡在面前的这一堵墙,伸手扶了扶,在心中略微估计了距离和高度之后斟酌着后退了几步。
然后干脆利落的一跃。
身手敏捷,姿态优美,足可入画。
——虽然说白了,迟意浓其实只是在翻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