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却道:"若只是涨了一点点,当然没有问题,可若是涨的太多,对于普通庶民而言,却也是危害了。
因为市场上的物资和土地的总量没变,但变的、却是钱变多了;
所以,原先的因为私藏钱而引发的通货紧缩,就因此而变成了通货膨胀了。
但是,这通货膨胀也不是好事,这肯定不是父皇和儿臣的本意。
那么怎么办呢?
钱变多了,不是好事,那就把钱向好的方向引导,将这些钱引导到可以加大生产的方向去;
只有如此,对于我大唐和千万庶民草根,才是有利而无害;
若只是放任钱币洪流疯狂乱流,反而可能遭致大祸。"
李治后面这一席话,李世民若有所思起来,他渐渐明白了李治的想法。
大家都私藏钱,不是好事。
可任由钱币跑出来,在市面上泛滥,也不是好事。
问题的根本就在于,如何引导它们,向好的方向流通!
若是不能好好利用,必定会遭致反噬,这就,得不偿失了!
李世民皱了皱眉道:"这样说来,奶爸教你的,还有好办法?"
"当务之急。"李治道:"是要树立典型,若是父皇放手让三哥和儿臣去做,儿臣一定能让父皇满意。"
李世民哈哈大笑,却是看了李格一眼:"好好跟着你的九弟去学。"
说罢,才对李治道:"朕对这经营之道,其实所知不多。
可是朕知道,为君者,最重要的是能知人善任,小九儿你的奶爸擅长经济之道,那么,朕当然放手让你去做。
若是成了,便是大功。"
目送走了李格和李治,李世民就兴致勃勃的拿出了久违的帐册。
八百,八百多万亩土地啊,宫中可以分到四百五十万亩这是神嘛概念!
而且这四百多万亩地,还像是在地上随意捡来的!
成本?
成本虽然是一千五百多万贯钱,可实际上呢,有了奶爸新式炼铜法,还有鄠县的铜矿,这几乎就等于白送。
历朝历代,不知有多少君主想要打压世家大族,可现在,李治的奶爸太恐怖,竟教会李治、只用了短短数月的时间,就让世家大族损失惨重!
最妙的是,他所用的竟还是温水煮青蛙的方法,让世家大族在不知不觉中,自己跳进锅里,还再也爬不出来。
这奶爸果然是有极大本事的人,依这个法子搞成功,还让谁也没办法说个不字。
虽然世家大族们肯定有怨恨,可终究,这一切都合情合理,就如当初他们自己上赶着求着李治收购土地一般,只能愿赌服输。
你说这奶爸,恐不恐怖,道行高深哇!
当然,他李世民也不在乎某一些人不肯愿赌服输,他不怕也不担心,反正他总能让不肯认输的人再输一次。
只是,还是要小心提防才是,李世民沉着脸想了想,"姚力士。"
姚公公躬身道:"奴在。"
"敕命侯君集,掌千骑,卫宿太极宫。
程咬金就不必再去泸州赴任了,令他暂代监门卫将军,把守长安各处城门,……。
长孙无忌代朕巡视左右羽林军,左右龙武军、左右神武军。"
姚公公忙道:"诺。"
……
韦玄祯怀着沉甸甸的心情,急匆匆的回到自家府邸。
他急了。
刚进家门没多久,迎面王仁义见东主回来,乐呵呵的往他这边走来,喜滋滋的道:"东主,东主,哈哈,事成了,事成了。
那韦节荣又在那里胡说,给逮了个正着,学生已经布置好了,他违反了几处家法。
正好东主自鄠县回来,不妨可借他杀鸡吓猴。"
韦玄祯:"……"
王仁义见东主只沉着脸不语,感到奇怪!
东主出门一趟,怎么好像连性情都变了,难道不应该高兴一下吗?
想抓住那六房的把柄,可不容易啊,自己可是费了老大的劲,暗地里还和各房的人进行了利益交换!
比如,他们卖出的私地,虽是三贯钱,可王仁义已经代东主答应他们,给予他们卖地予以一些补贴。
可他见韦玄祯怏怏不乐,而后,他才恍然大悟!
是啦,无论如何,六房也和东主血脉相连,东主怎么能表现的太高兴呢,这岂不是说东主性子凉薄,就算要收拾他们,那也该表现的心如刀绞才行。
王仁义心里叹了口气,王仁义啊王仁义,亏的你饱读诗书,这样的聪明,平日还与管仲自比,今日觉得因为高兴,而一是得意忘形,竟是没有想到这一处。
于是,他转移开话题,笑呵呵地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六房那儿,居然还收购了咱们的族地呢。
他们愿出四贯二一亩,买下河东的八万亩族地,东主啊,这可是八万亩,而且开价竟是四贯二啊!"
"卖了?"这时,韦玄祯终于脸色有了一些表情。
"肯定卖啦,学生知道之后,生怕夜长梦多,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都找不着,机会错过就没了。
只可惜东主当日不在家,学生便用东主的名义,召集了各房族老来,一起商定后,当即进行了交割。
东主,那晋王府才三贯一亩的收,六房足足给多了一贯二啊,这八万亩地,就平白多赚了九万贯六啊。
你说说看,这不是捡了大便宜?这样的好事,到哪里去找?
当然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机会错过就没了,也亏得学生当机立断,如若不然……"
韦玄祯只感到脑袋一片空白,发晕。
九万六……
挣了九万六千贯……
韦家的土地,这一两个月来,七七八八的卖得差不多了,除了些许肥沃的好地之外。
他竟觉得自己的精神恍惚,身子摇摇欲坠!
好不容易打起了精神,便又看到了王仁义这笑嘻嘻的脸,王仁义的眼睛永远都是炯炯有神,那是一双带有智慧光芒的眼睛。
"真的卖出去了?不会还没有交割吧,怎么能卖的这样的快?"
王仁义觉得东主很奇怪,怎么东主今日看着浑浑噩噩,好像没吃饭一般!
呀,是了,东主舟车劳顿,一定辛苦极了,回到府里,又听到这么多好消息,一时心里承受不住,也是正常!
哎呀,真是该死,应该让东主好好歇息一下,喝口茶、吃点东西,而后再告诉他这好消息,怪只怪自己性子太猴急,呀,这次又竟疏忽了!
王仁义啊王仁义,你聪明了一世,竟是如此大意。
韦玄祯的问话,王仁义便露出了高兴:"东主,当然是真的卖了,学生还能骗你不成?"
他一副你快夸夸我,快夸夸我的表情,终究,这么多土地的交割,所需花费时间和精力可不老少。
而且因为韦玄祯不在,这卖地的事,还需请韦玄祯的儿子和几个族老们一起来,方才可以交易!
王仁义觉得这一切都是多亏了他牵线搭桥,他一日功夫,就给韦家挣了这么多钱,这是大功啊。
可谁晓得,王仁义的话刚刚落下,韦玄祯就蓦然暴怒,攥着拳头直接朝着王仁义的面门一拳锤过去,气怒不已地道:"畜生,你要害死老夫吗?"
这一拳,打得王仁义的眼睛一记熊猫眼!
他捂着眼睛,发出哀嚎:"东主,东主,你这是怎么了,东主?"
韦玄祯怒吼:"完啦,完啦。快,立即去牙行,去牙行。"
东市牙行的东家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原先挂在这里无人问津的土地,一下子变得紧俏起来。
其实挂在这里的土地也不多了。
终究晋王府在李庄大宗收购,那些拥有大量土地的世家大族早将土地大量卖给了晋王府。
也只有那些苦哈哈的普通百姓,家里有一些土地,见土地跌了,零星的三五亩的挂在了牙行里。
终究,那些世家大族们自己都在排队卖地呢,你一个普通小民,还敢抢在他们的前头?
只是这些土地大多数都无人问津。
可现在,却好像不太一般了。
先是有人急匆匆的跑来,问有多少土地,有多少土地,就购下多少。
情况转变得太快,这郑东家有点懵,却还是连忙联络了卖主来牙行里和买主交易。
只是可悲的是,卖主倒是乐呵呵的来了,却发现买主不是一个人,竟是乌泱泱的一窝蜂的人,要买自己的地。
卖主们也不傻呀,你们这么多人要买地,还想便宜点?
于是,买主有人便开始争先恐后的叫价。
偏偏他们越是叫价,卖主却就更没有了卖地的兴趣。
没人是傻子,普通小民虽然没有多高见识,可一下子发现自己手里的土地炙手可热了,这个时候还卖地,你真当我傻呀?
于是乎,此时哪怕有人开出了八贯一亩的高价,卖主反而觉得这里面好像有啥阴谋;
此前是跳楼大甩卖,现在却好像是对方想要占自己便宜一般,一哄而上来哄抢;
这根本不对劲啊,卖主索性立即撤了牌子、不卖了!
"……"
那牙行,也是觉得撞了,鬼。
他们是靠交易抽成赚钱,此前地价暴跌,没人买地,没有交易,只能赔本赚吆喝。
现在蓦然人们一窝蜂来买地,偏偏卖主又不卖了,这下子,又没有一个交易了,敢情你们在逗我玩呢?
于是,长安市场,又弥漫了另外一股奇怪气氛。
人们蓦然发现,市面上出现了很多的铜钱。
那些原本攒在世家大族库房里的钱,现在像统统都跑出来了似的,拼命购置一切能够购置到的东西。
无论是土地、布匹、铁器,物资和土地的价格,不断攀升,物价开始疯涨。
再不拿钱出来花掉,就完蛋了,天知道手里的铜钱,明日还能值多少?
大家都不傻,留在手里,就意味着不断贬值。
因此,当物价和资产价格开始暴涨时候,越发让人心慌!
你看,没错吧,我就说嘛、这钱它不值钱了,你还不赶紧继续买东西。
于是乎,整个长安这数月,犹如过山车一般,以前多少、几百年,都是通货紧缩,可现在转眼间,又通货膨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