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一个精美的礼盒被送到学校,在办公室同事们的目光下我战战兢兢地打开。
“哇……好漂亮的礼服。”设计时尚大气的晚礼服着实绚了大家的眼。
这尚美想得还真是周到,知道我没有衣服参加她的那场奢侈生日宴就提前送来礼服让我安心。这尚美选的礼服和鞋子自是不同凡响。
可是,我犯愁地望着这件深v露背的长裙,我有勇气把它穿在身上嘛?
“咳咳……”随着一阵故意的咳嗽,聚在一起的女老师们呈鸟散状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我的手一抖,麻利地把盒子盖好,随手拿起教科书认真地翻阅。
“小温过来一下。”陈主任在办公室门口喊着我的名字。
我伸了下舌头,在同事们万般疑惑的目光下来到走廊。“陈主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小心翼翼地问着,貌似最近我除了撞在领导身上外没有犯什么错。
“小温,教育局元旦有个迎新晚会,方局长他们要编排几个节目,上次他听了你讲的课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这次他们想借你过去帮他们局的女同志编排两个节目。”
“这怎么行?局里的人都是我的领导,我怎么能去给她们指手画脚。”我本能地推辞。
“领导是领导,但专业有所不同,你就不要推辞了。”
说着我的手一热,陈主任已然握住了我的手,“小温,不是我说你,谦虚是好事,可是过分的谦虚就不好了,年轻人还是要有敢闯敢干的精神。”
“是,是,陈主任说的是。”
我陪着笑,不着痕迹地往回抽自己的手。可谁知陈主任又狠握了两下,
“小温,我看好你,明年评职称只要你肯努力,我一定会力挺你的。”
我试图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些,“谢谢陈主任的肯定,我会努力的。”你老的手能不能放一下,这走廊人来人往的,这不是惹人非议吗。
“这就好,这就好……”
陈主任满意地手一松,我望着他闲适而去的背影,身子如被抽光了力气瘫软在墙壁上。
进职称当然是每个教师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只是像我这样一无背景,二无资历的新人敢奢望这种事情嘛?
我摇了摇头,试图把不该想的念头打消掉,温茜,还是脚踏实地的工作吧,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强求的好。
领导交待的事儿当然不能怠慢,周三下午没课,我便去了局里,既然都是些女领导,我要穿得越朴素越简单越好。
虽然参加工作不到两年,但对于与女领导的相处之道我也能总结出一二。
在她们面前不要过分张扬你的能力,这会带给她们无形的压力,也不要露富炫富,这只会让她们更讨厌你,更不要在她们面前装天真,扮可爱,那只会让她们更加轻视你。
因此我穿着最普通的大衣,牛仔裤,背着最低调不过的双肩包,这让我与她们初次见面就得到她们的一致好感。
节目排练的很顺利,因为已经内定一位老领导独唱青藏高原,因此第一个节目我为她们编排了歌伴舞,民族舞本是我的长项,就这样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排练,一段美丽奔放的藏族舞就基本成型了。
为了让她们更好地领略藏族舞蹈的要领,临结束时我特意为她们跳了一遍。
简涛曾说过,我是为舞蹈而生的精灵,当然这话里多是他溺爱的成分,但我在跳舞时却是用自己的心在跳,那种与音乐合二为一的感觉会让我忘记自己身在何时何地。
掌声就这样突兀地响起来,我从音乐中惊醒,转身望向台下,观众席上早就坐有一人。
方凯文,他正微笑地为我鼓掌。
“谢谢你过来帮忙,没想到你的舞跳得这么好。”
方凯文的嗓音带着某种磁性,能轻易牵动人的心。
我的目光从车窗外转了过来,“方局长你客气了,这点小事情怎么能谈得上帮忙,还让你特意送我回家。”
“现在天黑得早,这么晚让你一个姑娘家自己走夜路怎么能行。”
方凯文扫了眼腕表,“饿了吧,为了表示感谢我请你吃饭。”
嗯?这是什么状况?我扬起笑容,带着一百二十分的歉意,“谢谢你方局长,只是今晚真不巧我约了男朋友,现在他一定等在家里。”
“哦?这样啊,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了,只能改天再请了。温老师前面是十字路口,你的家是往右转吧?”方凯文面不改色地转移了话题。
“对,是右转,在往前一些就到了。”
我当然不会真让他送我回家,我的眼睛扫视着远处的建筑物,斟酌着在哪里停车好。
终于看到了一个大型的超市,我急忙喊停,“就在这里停吧,正好我要到这家超市买些东西,我家就住在超市后面,走几步就到了。”
方凯文略带怀疑地看看我,又看了看前面的超市,“你确认你的家就住在它的后面?”
“我当然确认,我打小就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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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送我回来,我会多挪出些时间来为她们编排节目,方局长你放心,一定在元旦之前完成任务。”
方凯文的薄唇不住地上扬,他冲我略点点头,车窗滑上,车子平稳地驶离我面前。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还要半路下车,只是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总让我感到莫名的紧张,我想我的表现一定是糟透了,慌手慌脚的。
我懊恼地走进超市,随意地挑选了些日用品,在收银台结帐时我随口问道:“这超市后面是哪个单位的居民区啊?”
收银小姐诧异地看着我,她的职业素质超好,随即便展露笑容,“女士,居民区在店的对面,我们超市的后面是本市最大的冷冻厂。”
我知道撒谎的后果是很严重地,只是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那个,谁能告诉我,我为什么要从小住在冷冻厂里?
转乘了一路公车回到家,没想到还真有人等在我家门口,当然不会是远在省城的简涛,而是他的妈妈简阿姨。
简阿姨一边为我往外盛热气腾腾的饺子,一边打量着我的小屋,
“温茜啊,这房子有年头了,供热也不行了,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们还真是不放心,你还是搬去和我们一起住吧?也有个照应。”
我洗了手,快速度地用热得快烧了壶水,我知道简阿姨喜欢喝绿茶,还好家里有一罐。
“简阿姨你就放心吧,这左邻右舍的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对我照顾得很呢。”
我端着冲泡好的茶放在简阿姨面前,她笑眯眯地看着我吃饺子,我知道她打小就喜欢我,恨不得生个和我一样的女儿。
“温茜,你听说你父亲的事了吗?”简阿姨有些欲言又止。
“什么事?”我的筷子微顿。
“他要结婚了,日子都定了下来,我和你简叔叔已经收到了请柬。”
“噢,他没和我说,可能是不想让我知道吧。”我若无其事地夹了一个饺子用力地咀嚼着。
“唉,你妈她也走了这么多年了,他终归得找个伴的,前些日子我遇见了他,人也老了许多,头发都白了。”简阿姨语重心长地劝慰着我。
“我都明白的,简阿姨你放心我不会反对的。”我笑得很是轻松,试图让她相信我说的有多真。
简阿姨拍了拍我的手,满目的慈爱,“那就好,明年小涛就毕业了,回医学院上班这已经是成型的事儿了,等他工作稳妥了,我们就给你们举办婚礼,我也不想再拖了,我和你简叔叔还等着抱孙子呢。”
“……”
我好像才二十三岁耶,怎么总感觉生孩子这档子事儿离我挺遥远的,这简阿姨是不是有些太心急了?
送走了简阿姨,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试问,我的父亲就要给我娶后妈了,我应该拿何种心情来看待这件事情呢?
这个不平静的夜晚,我倚在妈妈的钢琴前,泪盈于睫。妈妈,我该怎么办?
纤细微凉的十指轻轻触动琴键,清朗熟悉的音符缓缓流淌指尖,妈妈,如果他就这样地结婚了,那你的死又算是什么呢?他们并没有因为你的死而得到报应,反而过得平静幸福……
我的母亲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她弹了一手的好钢琴,小时候我最喜欢溺在她的怀里,轻闻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她很感性也很敏感,也因此在遭遇父亲出轨欲要离婚时,她选择了自杀。
母亲是不幸的,她用她生命的终结来告诉父亲,她对他的失望与痛心。母亲又是幸运的,因为她不用再活在痛苦中煎熬,而我,她唯一的女儿却把她的痛苦转承下来。
我恨父亲,更恨那个逼死我母亲的女人。尽管父亲因为母亲的死与那个女人分了手,但我还是恨他们。
这恨随着我的成长没有消退一丝一毫,反而愈发高涨。这一晚我毫无理由地失眠了,我的脑子里似有千万个铁锤在敲打,让我不得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