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禧宫距离承禧宫甚远, 姜韵和洛瑜赶过来时,付煜已经到了,凝华宫中挤满了后宫妃嫔。
“晗修容, 这边。”
忽然有叫了她一声,姜韵回头, 稍有些诧异。
杜晗霜,她和洛瑜一样,皆是以嫔位入的后宫, 这次新妃中, 也有这两得了四品嫔位,其余最高不过贵。
选秀时,姜韵和洛瑜走得近,和杜晗霜并无甚交情, 她稍眯了眯眸子,不白杜晗霜何会在这时唤她?
杜晗霜一袭蓝色宫裙, 清冷飘然,站在旁身边,似鹤立鸡群般格外显眼。
她极然地喊了一声,仿若和姜韵十分相熟般, 这一声, 也让众转过头来,注意到姜韵。
如今恰是午, 一日中最热的时候, 姜韵抬手抚额,似赶来得匆忙,她轻喘着气,又似受不住这般热, 她脸上越发多了几分病弱的娇涩。
姜韵瞥了眼杜晗霜,却并未过去,付煜也注意到这边动静,未等姜韵服身行礼,他就出声打断:
“不必行礼。”
姜韵额头溢出了些涔汗,付煜看得直拧眉,暗沉的脸色稍缓:
“承禧宫路远,辛苦你了。”
这话顿时让其余心中泛酸,皆是听消息就第一时间赶过来的,怎么晗修容就辛苦了?
皇后脸上的情绪也寡淡了些。
但她早就付煜失望了,索性付煜这番动作直接视而不。
姜韵捏着香帕擦了擦汗,她轻摇头:
“臣妾没事,皇子怎么样了?”
付煜刚因姜韵而缓和的脸色又冷下来,他绷紧了唇,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姜韵稍顿,不着痕迹地和洛瑜视了一眼。
适才她在承禧宫,和洛瑜说着话,忽然素安跑来,说出事了!
皇子在凝华宫中吐血昏迷!
姜韵一听,顿时坐不住,和洛瑜立即赶了过来,甚至来不及询问详情。
内殿中,淑妃不复平日的矜贵高傲,她扑倒在床榻边,哭得泪流满面,付铭躺在床榻上,小小的儿脸色铁青,衣襟上浸湿了片的血红。
淑妃每日请安后,都很少在外滞留,因付铭每日都会来凝华宫陪她用早膳。
今日,淑妃如往常般,请安散后就赶了回来,许是听她的动静,付铭迎了出来,谁知,付铭未下台阶,就身子一晃,生生地从台阶滚落下来,惊慌了一宫的奴才。
若是如此好,可付铭跌落后,刚被扶起,就地吐血,鼻孔和嘴唇皆溢血,好似堵都堵不住般。
淑妃抱着付铭,眼他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昏了过去,觉得刹间天崩地裂。
淑妃浑身瘫软无力,她紧紧攥着付铭的手,疯魔似地贴在己脸上:
“阿铭!阿铭,你醒醒,你醒醒看看母妃啊!”
她哭着说:“母妃错了,母妃不该回来这么晚,你醒醒啊!”
如今三伏天,凝华宫里里外外皆热得要命,可付铭的手却冰凉,似没有一点温度般,让淑妃的心凉了半截,淑妃的眼泪汹涌不止。
怎么会?
她的阿铭素来身子健康,幼就几乎从未生过病,怎么会突然吐血?
太医署的太医近乎都来了,轮番上前请脉后,都低垂着头走开,扎针的扎针,最后一群太医面面相觑,竟在这三伏天硬生生地逼出一身冷汗。
淑妃忽然拉住身边的方太医,半跪着身子,哭着仰头说:
“太医!方太医!你医术高!你救救阿铭!你救救他啊!”
方太医早就跪在了地上,他有些不忍地看了淑妃一眼,须臾,他摇头叹了气。
“娘娘节哀。”
淑妃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怔愣地仰头看向方太医,似没听清他说什么一般,刹间,凝华宫内寂静一片。
倏然,淑妃站起来,似疯了般抬手指着方太医:
“放肆!”
淑妃挺直脊背,眼中皆是恨意:
“本宫的阿铭是当今的皇子,身份贵不可言!岂是你可诅咒的?”
“本宫命令你立刻治好他!”
淑妃掐着方太医的脖子,咬牙切齿地哭道:
“你听没有!”
“本宫让你治好他!”
“本宫的阿铭不可死的!不可!他在等着本宫陪他用早膳呢!”
说到最后,淑妃的身子倏然一软,生生瘫软在地上,她浑身颤抖着,哭着喊:
“不可!不可!”
“你骗我!啊——”
若方太医的话,外殿的未听清,淑妃的哭声却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付煜也忍不住,掀开帘子就踏了去:
“阿铭怎么样?”
淑妃似听了付煜的声音,恢复了一瞬间的清醒,她连滚带爬地到付煜脚边,拉住付煜的衣摆,哭着说:
“皇上!皇上,快!快将他们都处死!”
“一群庸医!竟敢诅咒我的阿铭!”
“我的阿铭么乖巧,我舍不得他,每日都会老远地来陪我用早膳,他么乖,怎么会舍得丢下我!”
她崩溃地哭着喊:“皇上!不可!”
付煜呼吸有些不稳。
他缓慢地转头去看床榻上的付铭,付铭模样五分似他,又是他的长子,素来得付煜宠爱,即使有了付泽,他许多时间都在照顾付泽,但谁也不否认付铭在他心中的位置。
否则,以淑妃犯下的错,怎么可被封妃位?
可如今十分肖像他的付铭,却脸色灰白地躺在床榻上,胸膛处没有一点起伏,脸颊和衣裳上皆染了血迹,不难想象,他昏迷前遭受了多的痛苦。
霎时间,付煜的眸子殷红得近乎溢血:
“皇子什么会吐血?”
方太医脖子上青紫,他摸着脖子,咳嗽了两声,恭敬地垂头:
“殿下是中毒而死,所中之毒是最霸道的鹤顶红,微臣无,求皇上降罪!”
“不可!”
淑妃打断方太医的话,她不相信:“阿铭怎么会中了鹤顶红?”
她恶狠狠地看向宫中的宫:
“本宫回来之前,殿下可用过什么东西?”
凝华宫的宫早就被这变故吓得瑟瑟发抖:“这、奴婢怕殿下饿,给殿下送了一盘糕点,除此之外,没有旁的了啊!”
“糕点是从小厨房送过来的,不应该有问题的,求娘娘察啊!”
“糕点、糕点……”
淑妃轻喃着,四下无地寻找着宫中的糕点,最终,在软榻旁的案桌上发现一个空盘子,淑妃脸色一变,上前拿起空盘,余光一扫,就看软榻上残余的半块糕点。
淑妃忽然一愣,刹间,她眸子顿时湿了。
她都可以想象得出,必然是付铭吃糕点时,忽然听她回来了,才会匆忙落了半块糕点在这儿。
她向来不许付铭多吃糕点,他慌乱隐瞒也在情理中。
淑妃捧着糕点,颤颤地递给方太医:
“查!是不是这糕点出的问题!”
方太医不敢耽误,银针刚放去就黑得透底,完全不用多说,淑妃就猜得到结果!
她忽然一巴掌打在宫脸上,恶狠狠地说:
“本宫不是吩咐过,不许给殿下吃糕点吗!”
宫女捂着通红的脸颊,哭着跪在地上,殿下是主子,他要求吃糕点,娘娘不在,她一个小宫女有什么办法?
可娘娘在气头上,这话,宫女根本说不得。
发泄过后,淑妃突然悔恨地痛哭出来!
若非她今日回来晚了,她的阿铭又怎么会用糕点充饥?
外殿,姜韵致也听清了付铭的死因,不过姜韵有些疑惑。
鹤顶红?
这玩意,是如何出现在后宫中的?
想起洛瑜和她说的话,姜韵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余贵嫔一眼,余贵嫔站在贤妃身后,低垂着头,谁也看不清她的色,连她身边的巧儿也是如此。
可姜韵却眸色忽然暗了些。
余贵嫔的性子素来咧咧,若此事和她无关,她绝不可是这么安静的模样。
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巧儿的手拽着余贵嫔的衣袖,一直在发抖。
姜韵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她在想,若此事真的是余贵嫔所作,余贵嫔是什么?
余贵嫔既无皇子,和淑妃也并无仇怨,何会突然淑妃下手?
若是姜韵,倒不让意外。
毕竟,往日在王府,她和淑妃有旧怨,付泽又是她亲生子嗣,若除掉了付铭,好给付泽腾位——
姜韵眸色倏然一顿,她忽然抬头去看余贵嫔,恰好撞上余贵嫔看过来的视线,余贵嫔猝不及防,一愣,遂顿,她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快速地低下头去。
姜韵险些笑了。
她当己想多了,原来竟真的是冲着她来的?
姜韵捏紧了刘福的手臂,刘福心中有些不解,他偷偷抬头,就娘娘一脸冷凝的模样。
他趁旁心思皆在内殿,悄悄地问了句:
“娘娘怎么了?”
姜韵稍抬手掩唇,将心中猜测说了出来:“我怀疑这场祸事是冲着我来的。”
刘福一愣,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可的。
他眉眼闪过一丝阴冷:
“娘娘放心,承禧宫可不比当初的淬锦苑,什么阿猫阿狗都混来!”
姜韵承禧宫是放心的。
所以,她才好奇,余贵嫔若真的想算计她,怎么才将这罪名赖到她身上呢?
思绪间,张盛色郑重地从内殿走出来,带着宫匆匆离去。
姜韵回,觑了眼张盛的背影,知道这是去搜查后宫。
姜韵不经意地转头,和洛瑜视了一眼。
洛瑜稍愣,不动声色地冲她点了点头。
外殿寂静许久,付煜带着一身寒意走出来,他冰冷地环视了一圈,阴沉地说了一句话:
“谋害皇嗣,乃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