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片寂静。
许妃嫔目瞪口呆, 咽了咽口水,没想到姜韵会直接和皇后对上。
这时,贤妃轻抬帕掩了掩唇角, 她转头向皇后:
“娘娘素来宽和大度,快别吓唬晗修容妹妹了, 她刚进宫,又胆子小,万娘娘的玩话当真, 可得了。”
贤妃捂嘴轻, 愣是睁眼说瞎话地这份对峙说成了玩。
皇后脸色稍僵硬,却只能勉强道:
“道是你机灵。”
权利被瓜分,又得圣上宠爱,皇后自然底气足, 贤妃给了她台阶,皇后自然是顺着下来。
她也想再去姜韵, 朝秀琦觑了眼:
“愣着作甚,晗修容扶起来。”
在秀琦上前时,皇后终是没忍住,泄了分情绪:“晗修容身子娇贵, 你可仔细。”
这话中的阴阳怪气, 姜韵只作没听见,她稳稳当当地被秀琦扶起来, 丝毫曾客气, 末了还垂眸似羞涩地了:
“臣妾谢过娘娘体恤。”
这人只脸皮厚,对旁人的酸话讽刺自然没甚感觉。
姜韵初当宫女时,比这难听百倍的话都曾听过,皇后这话对她来说, 过尔尔。
倏地,皇后掐紧手心。
她猜到了姜韵这次回宫,可能似从前那般老实,但也没想到她会如此难缠。
仿佛无所顾忌般。
无所顾忌?
皇后顿了下,遂后,眸子中闪过丝冷。
姜韵虽是新妃,却在宫中位份甚,她坐在贤妃下首,稍偏头就能见贤妃眼中的促狭。
她刚坐下,就见皇后扶了扶额,似有疲累,却透着,她对淑妃说:
“昨儿个泽儿来宫中,哭闹着宫抱,跟个小皮猴似的,现在了,宫只抱了会儿,就有受住,阿铭幼时可也是这般粘人?”
姜韵倏地抬头,她捏着杯盏的指尖甚用力而泛着。
因她动作,杯盏稳,里面茶水溅了几滴出来。
这番变故落入旁人眼中,皇后轻挑眉,似解:“晗修容这是怎么了?难成身子虚弱得连杯子都拿动了?”
皇后脸上挂着深深的。
新入宫又如何?
得皇上宠爱又如何?
还是得眼睁睁着亲子喊她母后!
姜韵面无表情地着皇后脸上的,她抿了口茶水,舌尖轻碰到唇瓣,茶叶的余涩顿时溢满口腔,她被涩得厉害。
皇后脸上的得意,直勾勾地戳在她心窝的伤疤上,刺疼得厉害。
淑妃是傻的,皇后和晗修容之间的龃龉,她懒得掺和。
殿内寂静,知过了多久,姜韵轻轻垂眸,温温柔柔地呵了声:
“娘娘说得对,臣妾也知怎得,刚竟觉得有头晕,许是跪得久了,有后遗症罢。”
皇后噎,扯了扯唇角,愣是对这厚脸皮说出话来。
先前刺激皇后的所有快感在听见泽儿二字时荡然无存,姜韵索然无味地放下杯盏。
请安散罢,姜韵刚欲回宫,就听前方声轻唤,姜韵抬头,就见贤妃婷婷立在前方,明显是在等她。
姜韵眸色微闪。
她和贤妃在王府时的确堪称有所交情,甚至她离府前,还拜托了贤妃替她查清真相。
贤妃也说到做到,论来,她还欠了贤妃个人情。
但别经年,早就物是人非。
人情她可还,但若说和贤妃交心,年前,姜韵都做到,况且是如今呢?
素楠被姜韵留在了宫中,带在身边的是素安和刘福二人,她被素安扶着快走两步,对贤妃轻服了下身子,解:
“娘娘在等臣妾?”
往日在王府,姜韵素来称贤妃为姐姐,贤妃是没听出她称呼的变化,贤妃着痕迹地觑了她眼,现如今倒还谨慎了少。
贤妃并在意,谨慎,总比当初院子被钻成筛子得好。
“如今六月,正是御花园景色娇艳的时候,妹妹刚进宫,许是还未见过,宫对妹妹见如故,倒想和妹妹说几句话,妹妹可赏脸?”
伸手打脸人,贤妃态度亲昵,姜韵自也带着:
“承蒙娘娘厚爱,臣妾当然愿意陪娘娘走程。”
说是逛御花园,但御花园共就这么大,来来回回的,贤妃早就腻了,姜韵也例外,二人约而同地走进御花园中间的凉亭,阴影遮,二人缓缓松了口气。
早就有宫人捧上了两杯凉茶,素安忙忙上前:
“我家娘娘用得冰。”
贤妃顿,稍拧眉向姜韵,女子脸色透着三分病态的娇,柔弱惹怜,贤妃摇了摇头:“我原当你这是故意的。”
身子当真差到这般地步吗?
姜韵抿唇浅:“月中遇火,当初父亲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臣妾身子调养成如今这般。”
“没丧命火海,就是大幸了。”
贤妃凉茶推到旁,果盘往她手边推近,脸上并无同情怜惜,只依旧温声:
“大难死必有后福,妹妹必自谦。”
这道,可怜的人多了,贤妃也很难去做到感同身受。
恰好,姜韵也需她的同情,如此这般相处,叫她舒心。
姜韵脸上虽带,可依旧得出有心在焉,贤妃睨了她眼:
“还在想适娘娘的话?”
姜韵似有顿,却没说话。
“她过说给你罢了。”
姜韵拧眉:“何意?”
凉茶杯壁上沁着水珠,染上贤妃的手指,她在石桌点了点:“二皇子被皇上养在合颐宫,初十五会被嬷嬷带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二皇子如今过周岁,能记得皇后就错了,哪会如她所说那般亲昵?”
姜韵没听清贤妃的话,只轻轻呢喃:“合颐宫……”
姜韵未听过这个宫名,为怕她伤心,卫椋近乎从和她提起二皇子,只告诉她二皇子切安好,必担忧。
贤妃反应过来:“合颐宫之前叫作泠雅宫,位于乾坤宫附近,过皇上许是觉得这宫名符二皇子身份,就改了去。”
泠雅宫,姜韵是知道的,她忽然转头,朝个方向去。
贤妃顺着她的视线,自然猜到她在甚。
贤妃眸中闪过抹深思,她似若无其事地问:
“妹妹这次回来,可是想二皇子带回身边抚养?”
生如养。
养在身边的皇子,可是总有隔阂的。
贤妃觉得,这次姜韵回来,家、地位、恩宠皆有,必然是想二皇子回去的。
可谁知,姜韵却情绪淡淡地摇了摇头:
“会。”
姜韵小指的护甲戳破了颗葡萄,汁水顺着护甲留下,黏黏糊糊的,让人甚自在,可姜韵却毫在意,脸上平静地让人有毛骨悚然,贤妃眸孔稍暗,就听女子轻轻柔柔的细声:
“二皇子只会是皇后的孩子,当今的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