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子嗣龄皆小, 付煜特意将西厢院子隔开,付铭、小郡和小公子皆住在其中。
小子都金贵,伺候的人都琳琅甚多, 顿将西厢挤得满满当当。
晗西苑,自王妃被禁足消息传来后, 李良娣一夜未睡好,翻来覆去,最终还坐起来。
安铀听见动静, 从地上的被褥中爬起来, 忙忙点了灯:
“子这怎么了?”
李良娣揉着额头,面无表情:“小郡和小公子都被搬进了西厢去,一个身娇体弱,一个如今殿的心尖宝, 的阿铭也不知不受欺负。”
安铀哑声。
她半晌才堪堪哑声道:“子否有些多虑了,小世子和殿这么多的父子情谊, 难道还比不过位刚出世不久的小子?”
若安铀不说这话尚好,她一说,李良娣就忍不住唇角勾起一抹轻讽。
多的情谊?
若殿当真顾及这些,她和阿铭又怎么分开?
王妃她的死对头, 沦落至此, 她高兴之余,也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甚至感同身受。
都曾被殿捧在手心宠过, 如今也不过沦落至此罢了。
李良娣深呼吸一口气, 她眸底从未有过的清醒,她呵笑了声,说:
“王妃禁足一事传来后,忽然就有些后悔了。”
安铀一怔, 有些不解:“子后悔什么?”
李良娣觑了她一眼:
“后悔,当初王妃算计她,一言不发,甚至暗中推波助澜。”
瞧她和王妃的场。
姜韵再特殊又如何?她和王妃在府中,何曾没有特殊过?
皆从旁人惊羡的目光中过来的。
最后场也不过如此罢了。
若论起来,殿也曾踏雪来探望过她,也曾为了王妃默默扛人言,哪一点,不比对姜韵特殊?
若顺其自然,若她们不针对姜韵,若不叫姜韵有那么多存在感,许殿自然渐渐腻了姜韵。
她们将姜韵捧得太高,以至于殿越来越珍视她。
可如今一切皆晚了。
佳人已经香消玉损,而活人总争不过死人的。
安铀吓得一跳,忙四周看了眼,她压低声音:“子快别说了,落入旁人耳,可还得了?”
谁不知晓,如今姜韵和姜良娣几个字都快成了府中的禁忌?
自殿出宫建府,自家子就一直跟着,比王妃在府中的间还久,即使如今落魄,在府中的人脉和根基也不旁人可比拟的。
就如她们知晓,秀珠其秀琦亲自推入井中的,被淬锦苑的小分子亲眼看见。
后来铃铛的纽扣、还有铃铛房间的红花皆出自小分子之手。
王妃一直以为小分子她的人,所以使的毫无忌惮,但却不知,小分子从最开始,就晗西苑的人,当王妃尚怀着小郡闭门不出,淬锦苑刚欲收拾,她们就在做了准备。
谁知最后,竟一箭双雕,不仅除了姜韵,甚至连带着搬到了王妃。
而且,小分子甚至还未暴露出来。
即使事到如今,安铀都在心中庆幸,幸亏当初听了子言,早早安排了人手进淬锦苑。
想到此,安铀轻轻摇头:
“谁能想到,秀珠跟了王妃这么多,居然背叛王妃。”
当初王妃早产,产房中的那抹暗香就出自秀珠之事,她早就被苏良娣不知不觉地收买,这件事,还小分子不小心听见,她们才能得知的。
李良娣眉眼未抬:“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利益足够,再忠心的人都有可能叛变。”
察觉出这话中的消极,安铀噤声,不敢接话。
李良娣眸子中透彻,本就娆人的眉眼,越发让人移不开视线,她眯着眸子:
“得让阿铭回来才。”
没有日夜相处的情分,只占着一个生母的头,又有何?
况且,李良娣一想起西厢刚搬进去的小郡和小公子,就忍不住心生烦躁。
这二人情形越特殊,她的阿铭就越容易受委屈。
**********
这日,王府书房中。
张盛站在案桌旁,他将茶水换新,不经意间觑见付煜落笔的奏折,险些惊得手上动作一抖。
幸亏他反应快,才没叫茶水洒出来。
付煜堪堪停笔。
他比往日话越少,这些日子忙累,他许久未曾好生休息,撂笔后,额角一阵疼,他拧了眉,抬手抚上额角,在察觉有人走向他身后,刹那间,他竟有些恍惚:
“……韵儿?”
身后的人似一抖,骇得垂头:“奴才张盛。”
付煜一顿,终于反应过来自做了甚,脸色黑沉得十分难堪。
张盛跪在地上,噤若寒蝉,大气皆不敢喘一。
他瞧着殿似有些头疼,就想起往日姜良娣都这这般替殿缓解头疼,也寻思着这般做,谁知竟引得殿想起了姜良娣?
付煜的语气十分冰冷:
“出去!”
张盛松了口气,立刻起身,还未推开房门,就被付煜叫住,他冷着声音,堪似哑声:
“念儿最近如何?”
这付煜那日为小公子取的乳。
念儿,念儿,念的何人,张盛根本不敢去猜。
张盛有些犹豫:“西厢只有三位小子,难免有些凌乱,而且小子们龄皆尚幼……”
张盛未将话说完。
可言之意却很明显,小子们龄皆小,哪离得生母?
付煜何尝不知这个道理?
以至于,李良娣又一次尝试着想将付铭接回去,付煜终于未再拒绝。
李良娣欣喜若狂,她亲自带人去接了付铭。
彼,付煜也在场,看着李良娣和付铭似失散许久的亲人般抱在一起,李良娣搂着付铭,眼泪禁不住地掉,手轻抚着付铭的脸颊。
付铭自幼和李良娣生活在一起,离开李良娣,他也不习惯,甚至经过此事,他好似懂事了许多,再未偷吃过糕点,那抹婴儿肥短短半间,竟消了许多。
他扑在李良娣怀里,哭得近乎快要打嗝:
“母妃、想母妃……”
将李良娣的心皆要哭碎了。
她擦了眼泪,脸上神情极近温柔,她细生慢语地说:“母妃也想念阿铭,母妃来接阿铭回去了,阿铭不哭。”
付煜在一旁面无表情。
他当初将付铭带离李良娣,本就为了给李良娣一个训,如今训得到了,付铭回去,也无甚。
可他也同样想让付铭知道,后院的事不该他插手。
付铭龄尚小,日后还有机去导。
终归之前作为他的独子,他疼爱了许久,如今见付铭哭成这般,付煜自也不好受。
尤其付铭怯生生地看向他,小心问他:
“父王,可不可以和母妃回去?”
往日,付煜来看望付铭,付铭总问可不可以回去砍母妃,皆被付煜挡了回去。
付铭印象甚深,以至于,他听见了李良娣的话,依旧有些不确信。
付铭小脸上哭的皆泪痕,怯生生地看着他。
付煜不知为何,竟觉得这幕有些刺眼。
他捏紧扳指,脸上情绪寡淡了些许:“自可以。”
付铭倒底幼,并未察觉到什么,他高兴地扑进李良娣怀里。
倒张盛多看了眼自家殿。
自的子嗣,眼中皆母妃,即使知晓,这常态,但搁殿心中,许也有些不得劲。
尤其,在大公子眼中,殿许还那个分开他和李良娣的坏人。
冷眼旁观着李良娣和付铭脸上的笑,付煜忽然转身进了一旁的厢房,李良娣本还抱着付铭,余光觑见付煜动作,一愣。
付铭也停来,他小眼神茫然又有点不知所措:
“那里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