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听说若是一个国家遭遇了旱灾或者是蝗灾，一国之君是会选个良辰吉日开坛设法，以猪牛羊祭天请求上天平息天怒。”

嬴政深吸口气，“毕竟粮食是百姓赖以生存的物品，所以他们会担忧自家的田地是否收成良好。”

“王上的一言一举都被天神看在眼里，王上铲除腐败官员，减轻百姓税役，天神觉得王上是有功便是积德，那么今年便是顺风顺水，百姓的收成便是会好。”

“可若是王上滥杀大臣，对百姓万般严厉，那天神便会是不悦，那便会降罪这个国家，但苦的绝不是君王，而是百姓。”

“王宫里有国库，有粮食储备，君王和嫔妃大臣们一定能吃饱饭，可百姓不行，因此百姓会责怪君王。”

“所以咸阳城里的百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王上产生两种态度是合理的。”

“所以杀这二十七个大臣是寡人的错对吧？”嬴政笑笑。“那些死去的大臣生前也认为是寡人的错，所有人都要寡人认错，去把母后从雍城里接回来。”

“寡人可以杀大臣们作为警示，所以不会再有大臣在寡人面前提起母后一事，可那些议论寡人的百姓，寡人能杀他们么？”

嬴政苦笑，“不能，不能！”嬴政忽然暴怒，“所以这些苦痛都要寡人一人承受！”

“又有谁想过寡人,,,,,,”嬴政握紧剑柄，“明明是他们的错，为什么你们要把错推给寡人，为什么。”

“王上。”赢子苏叹息，“其实小的很能理解王上此时的心情。”

“小的在这一年多里也是经历了很多事，一开始小的也以为只要完成离间计划便可，至于这当中利用了谁，害死了谁和我有什么干系？”

“小的目的就只是要摧毁一个国家的君臣关系，要让小人得志，可经历的越多就越觉得这个想法是错的。”

“有个很好的姑娘叫小玖，她是一个可以为了摆脱自己卑微的身世而去做任何事的勇敢女孩。”

赢子苏直视着嬴政那双好奇的眼一字一顿地说道：“包括出卖贞洁。”

嬴政的脸微微一抽，而赢子苏的眼神逐渐温柔。

“但她没有出卖灵魂，她是个高洁的女孩子，可小的却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工具，在她实现价值后我将她抛弃了。”

“但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在我眼里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工具却是可以为我挡下致命的一剑，而她只想知道我的名字。”

赢子苏的鼻子微微一酸。

“也许在王上眼里，赵太后是罪人，是一个可以为了自己的欲望想害死自己的亲儿子的绝情母亲。”

“摔死她的其他孩子，将她软禁在雍城一生永不再见，这些手段其实是王上泄恨的手段，王上觉得现在自己对赵太后越狠，泄恨的效果就越强。”

“太后是否抑郁在王上心里已经不重要了，但朝堂大臣的谏言在王上心里如同往伤口上撒盐，所以王上才会怒杀前来谏言的大臣。”

赢子苏突然向前一步，他也刻意抬高了音量。

“因为大臣们想要王上赦免太后的罪责，想要王上放下心里的恨去原谅自己的母后，如此王上在大家的眼里，在六国眼里是一个宽容的君主。”

“可若王上真的这么做了，王上不就没有达到泄恨的预期了么？所以王上表面愤怒其实内心不甘，王上想要依靠愤怒和杀人来掩饰这份不甘。”

“够了！够了！够了！”嬴政轰然抽出定秦剑指着赢子苏。

“寡人说了！不允许再有人在寡人面前提起太后一事！你是想死么！”嬴政第一次握剑的手在颤抖，赢子苏说的话句句到了他的心坎上。

是！他这样绝情地对待母后就是为了泄恨，母后既然可以绝情地和那个男人发动兵变，想要杀她，那他也绝情地永不再见。

可是当他知道母后自残时候，他的心仿佛是被撕裂，于是他独自赶往雍城棫阳宫去照顾母后。

当母后醒来时候，他又恢复了那个冷漠的样子，他就是要告诉母后寡人今日这般对你都是母后逼他的。

可他真的开心么？他这般对待母后，让她伤心欲绝就是为了让自己泄恨，心里的恨不除，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母后。

可如果有一天他心里的恨随着时间而消失了，软禁母后对他也就没有了价值，数年甚至是十几年没有去探望母后的他还留有对母后的爱么？

会不会和子苏卿说的那样，一旦这个工具没有了利用价值，他就将母后抛弃了？

他不会觉得心疼，可母后呢？母后会不会每日在寝殿里以泪洗面，会不会每天都看着咸阳宫的方向想着自己的儿子什么时候来探望她。

她会不会在死前时候问着侍女：“今天，政儿会来看哀家么？”

“哐当”一声，定秦剑掉落在地，嬴政跪在了地上，他双手掩面痛哭，他真的不是要绝情的，真的不是的。

看着痛哭出声的嬴政，赢子苏在心里长舒口气，他的使命终于是完成了。

历史的茅焦虽然以自己的胆识和才能成功地劝谏了嬴政去把赵太后接回，可其实嬴政的心里对赵太后还是有着隔阂。

赵太后虽被接回了咸阳宫，可嬴政也很少去探望，也许一年才去探望一次，更多的时间都是服侍赵太后的侍女陪伴着她。

最后在公元前228年，赵太后在自己的寝殿里郁郁而终。

今日他在大殿以自己的经历讲述给嬴政听，就是要让嬴政直面自己的心魔，只有他从心魔里彻底走出，他与赵太后之间的恩怨才算是彻底消除。

以后的嬴政会很珍惜自己的生母，虽然赵太后是个绝情的女人，但她也认清了自己的罪责，一年多的反省，足够了。

再怎么说嬴政从小是被赵姬一人养育大的，他没有父亲只有母亲，而一个人的童年又是需要关爱时候，赵太后才是嬴政真正的亲人。

嬴政还在嚎哭着，赢子苏悄无声息地离开大殿，离别前侍从对他竖了个拇指。

今天过后，嬴政将和他一样，彻底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