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冬，初雪点点，缓缓飘落，略显秀气娇小，却似杀人无形之声，让黑山平原内外两边的气氛，都微妙的紧张起来。
夜晚, 熊鹿族左边帐，近三百余名族人带上石刀，摸黑开始行动。
他们绕过营地右侧的一座小山，迂回来到了那个未知大部族后方三十步左右的位置。
这个距离已经相当近，所有人都半躬着身，屏息噤声。
左边帐首领熊高眯着眼, 借着对方营地中护卫火把的光亮，仔细打量着帐篷数量, 再次确定是大部族无疑。
并且这个帐篷数量，预估的人数很多，若是正面爆发部族冲突，己方即使得到了副帐的支援，可能还是会处于劣势。
虽然不太喜欢熊山，但此时此刻，熊高不得不承认，雪夜袭击，是最为正确的打法，就像打辉金族那次那样。
挥手叫来几个熊氏族人，熊高分配好等会各自带人袭击的帐篷目标。
又过了一阵，左边帐的队伍散开，朝着对方营地快速接近。
熊高带的人直奔几个火把光亮处，可跑了几步，却愈发感觉不太对。
人呢？......
护卫火把周围没有对方部族的族人。
只是下了场雪而已，他们就这么松懈了吗？
而且, 没有鼾声，这么多帐篷，怎么会如此安静。
熊高蹙眉停下，让跟着自己的这队人也停下，然后挥手，想让分散在各处，冲向帐篷们的族人也停下。
可族人们散开太远，黑夜里哪能看真切，即使看见，又一时不理解是何意。
就在这片刻间，已经有一队未注意到熊高手势的，勐地掀开了一个帐篷的帐帘。
可紧跟着，一柄石刀却突兀从里面噼砍出来。
黑夜的宁静，顿时被一声惨叫所打破。
其他熊鹿族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当是哪边先动手了。
而营地中的各个帐篷，却似得到了某种讯号，惨叫声之后，每个帐篷中都立即冲出了十数名持刀之人。
“杀！！！”
爆发的喊杀声霎然间连绵一片，响彻整个营地。
熊鹿族人们一下镇住。
熊高同样如此，他瞪大眼看着自己的左边帐队伍片刻就乱做一团, 死伤人数激增, 满脸不可置信。
怎么会！？
对方知道有袭击！？
而且每个帐篷都有十数人，这比预估人数还要多出两到三倍啊！
愣神片刻, 熊高脸色难看大吼一声：“列阵！快列阵！熊鹿族朝我聚拢，杀出去！”
“别让他们跑了！”紧跟其后也有一声大吼传来，却是三族联合的三族长之一，辉金族长，穆水。
他眼中冒着火光，决心要在今晚为死去的辉金族人报仇，还有——
“我是辉金族族长穆水，熊鹿族中若有被掳掠逼迫的辉金族人，丢掉武器，不杀！”
“辉金族！”熊高听到这声，彷若一道闪电划过脑中，顿时明白了今晚是怎么回事。
以前驱赶放走的辉金族，最终还是留下了隐患......
......
......
熊鹿族，副帐。
负责传话的使者从主帐回来，将四帐子嗣得到优待的事情汇报给首领熊长。
帐中，熊长听完，点头微笑：“孩子们过得不错，我便放心了，下次你去主帐时，代我谢过族长。
好了，四帐子嗣优待的情况，我会安排其他人通知三边帐，你一路劳顿，休息去吧。”
“首领大人。”使者躬身道：“族长还让我再去一趟左边帐。”
“嗯？何事？”
“说是让我监督催促一番熊高首领。”
使者如实答道：“熊山族长说，死人的消耗不怕，只需担心食物的消耗，让他们尽快开战。”
“哦。”
熊长微微一愣，神色微不可查变化了一下，随后依旧笑道：
“熊山族长说的是，死人的消耗不怕，而不是说，死外姓族人的消耗不怕？”
“是的。”
“那你认为，熊山族长说的死人消耗，是哪一种？”
“这......”
使者鬓角冒汗，低头道：“自，自然是说外姓族人的消耗无所谓。”
“呵呵。”熊长站起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温和：
“不要妄自猜测族长的想法，我不管你自己怎么理解，但传递过去的话，不能做半点更改，明白？”
“明白......”
“如此紧张，可是因为心里对族长感到不满了？”
“不，不敢！”
使者连忙抬头道：“首领大人，我只是怕您误会。”
“我自是不会误会你，你在想什么，我都明白。”
熊长直视对方眼睛，捕捉到一丝慌乱后，收回目光，背负双手走回去，留了个背影：
“去吧，你很忠诚，这个通报任务依旧会交给你。
现在冬季，果子和熟肉都不那么容易坏掉，多带些，辛苦你再跑左边帐一趟。”
“是，首领大人！”
使者心中松了口气，大声应答。
退出首领大帐，他使劲甩了甩头，不让自己去想刚刚熊长首领提醒后，自己脑中冒出来的一些想法。
就像首领大人所说，只需好好完成传话任务就好了，不要多猜测，猜测也只是自己乱想的罢了......
收拾好心态，使者迅速带人准备好路上吃的食物，队伍重新出发。
一路跋涉十四天，大约平常行程一半的时日，前方看到了左边帐的营地。
使者先是一怔，随后很是惊讶的带着队伍加快脚步，和左边帐汇合。
“熊高首领，这是怎么回事！？左边帐为何退到了这里！？”
使者脸色严肃：“你可知，熊山族长这次下令，就是让左边帐立即开战，可你们竟然还在往后退！
族长大人交代我再来查看催促，果真是来对了！”
“你给我闭嘴！”
熊高怒吼，本就心烦，再遇到这晦气的使者更是烦上加烦。
“老子没打么？老子已经打过了！但对方不是一族而是三族，而且其中还有辉金族！
我们雪夜袭击的方式完全失败！辉金族有经验，告知了另外两族，就等着我们去呢，早有防备，懂不懂！
你现在能看到的左边帐，是老子带人杀出来的！蠢货！”
“熊高首领，注意你的态度！”
“你他娘的给老子注意你的态度！”
“我代表的是族长大人！”
使者想起此前在副帐和熊长首领的对话，黑着脸道：“我不管情况怎样，我只负责传达族长的意思。
族长说，死人的消耗我们不怕，只怕食物的消耗。”
“呵，死人的消耗不怕，这话还真是他能说出来的。”
熊高冷笑道：“你觉得死的都是外姓族人？
我们当时被围在他们的营地，他们只打我们的外姓族人？
告诉你，熊氏族人死伤也不少，副帐支援的人手更是死伤过半！如此，也无所谓！？”
“......”
使者闻言愣住，过了一阵，他脸色更加难看：“我只负责传达族长的意思。”
“行了！”
熊高冷冷摆手道：“保卫熊鹿族自是我们该做的，但保卫熊鹿族的本质是保卫我们的族人！
你们继续给我调人，对面是三个大部族联合，若无把握，我是不会让他们白白送死，以消耗作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