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气氛好像深藏在地下的冰窖一般,充满了寒冷的气息。
潘华安半躺在床上,看起来非常慵懒。躺了这么多天,让他筋骨都生锈了一般,浑身都酸涩难耐。短时间内,他根本就没有自由活动的力气。
以院长为首的医疗小组成员,此刻正静静地看着他。在院长交待清楚现在的情况后,双方就再也没有言语上的交流,只是静静的彼此互相望着。现在医生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潘华安开口。
时间距离项小龙要求的电话通知时间越来越近了。成败与否,都要看坐潘华安做出的决定。他是决定做回自己,把大家推向深渊?还是帮助他们,又或者说是帮助他自己,去扮演项海云这个角色,这真是一个让人揪心的抉择啊。
在床上斜躺着的潘华安的内心世界,一点也不比站在他对面的那些医生们轻松多少。刚刚“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住的还是平日想都不敢想的高级病房。不仅如此,听医生说他已经深度昏迷了几天几夜了,现在连“潘华安”这个身分也被注销了,换句话说,他已经是黑人黑户。但是让人啼笑皆非的是,现在的他却拥有了一个极佳的机会,去扮演一个全新的“角色”,一个拥有高贵身份的人。
这是一场决定急救小组医生命运的对峙。不过,这不是潘华安和这群医生之间的战争,而是他自己与自己的战争,一场心理上的关于新旧身份交替的战争。
从院长的介绍来看,只要他愿意接受新身份,代表着他从此可以过上以前梦想的富家生活,从此不再为生计担忧;另一方面,接受了这个身分,意味着他完全地失去了自我,需要很亲热地叫别人的父亲为“爸爸”,别人的母亲为“妈妈”,虽然没有认贼作父的痛苦,却有着失去自我的悲哀。
“可是,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我现在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如果是上天给了我一个能重新来过的机会,为什么我不抓住这个机会呢?是谁并不重要,因为我的以前的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了,而且回忆过去只会带来无穷的痛苦,还有什么值得我去留恋的呢?”想到这里,潘华安终于拿定了主意。“我答应。”潘华安刻意地把这三个字的音拖得很长。
院长强烈跳动的心脏,随着潘华安的话音落下,慢慢的回复了正常的水平,所有与原来“项海云”手术相关的医疗人员也都松了一口气。这小子既然答应了做项海云,那就万事OK了,他们终于可以免去一场无谓的灾难了。
“相信这个时候,悬在各位心里的大石头没影了吧?下面就该是你们好好地配合我了。毕竟我对项海云这个人一无所知,很难把握好这个人的性格还有特点,我担心我演砸了,到时候又把大家给牵连出来。”
潘华安所考虑到的也是他最担心的,他不知道他所扮演的这个年轻人的性格是什么样的,平日他有什么爱好,喜欢做什么不喜欢做什么,讨厌什么爱什么,有没有亲近的朋友等等问题都必须要解决。而且这个时候把问题说出来,也是想让大家都承担一下风险,这些人也会更加卖力地配合自己。
“这个你完全可以放心,医学上有许多问题,不是现在的科技能解释清楚的。手术中任何情况都可能出现,你这种手术的后遗症之一,就包括暂时性的失忆。我相信项小龙决不会因为一点点小问题就让你去接受医疗鉴定。放心吧,离开医院之后,不会再有人谈起这件事情,我们也不会再见面。”院长郑重地说道。他这辈子还没有做过什么承诺,这恐怕也是他此生最可靠的一个承诺了。这个承诺关系着他的地位和名誉,还有前途,因此可信度方面,不会有任何问题。
潘华安像看小丑一样望着这些穿着白大卦的医生们。人都是自私的生物,他现在正经历的这一切,充分地表明了人性是多么的丑恶。哪怕眼前这些人都长着一张悲天悯人的脸,披着白衣天使的外衣,可是在他们内心世界,却和魔鬼更加的接近。
“那我跟我的‘家人’说,我是失忆还是什么?”潘华安心里依旧有一点点担心。项小龙的名字,他在做业务员的时候就曾经听到过,在本市乃至全国可都是赫赫有名。而他现在要成为这位商业巨子的孩子,心里或多或少有一点恐惧。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所有的解释都由我们来完成。你这么些天没有进食,也没有进行运动,我认为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迅速地康复起来,然后赶快出院。”院长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很快地岔开了话题。
做医生这么多年来,他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看着潘华安刚才如此沉着、冷静的表现,他就知道眼前这小子不是个普通角色。但他根本就不用去担心他,他们现在站在同一条船上,他们翻船,这小子也不会好过。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快分开,最好永不再见。
这个时候一个医生走到院长身旁,轻声报告道:“院长,差不多是时候打电话给项先生。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大约是十分钟左右。”
“项海云,既然你现在醒了,那我们就要通知你的‘父亲’,让他高兴高兴。怎么样,你准备好了吗?”院长笑着问道。
潘华安举起右手,比了个“OK”的姿势:“我没任何问题,我早就想见见我这位久违的父亲了,现在正好一尝夙愿。只要你们对他的解释,让他觉得没什么错误,我这里绝对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潘华安的字语行间,透露出的是一种高度的自信。这种自信让院长听了很是受用。今晚回家可以安安稳稳睡个好觉了,这几天一直折磨他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这让他心里舒坦无比。
看着这些人离开病房,潘华安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心里当然也有些紧张,他这辈子从来就没有见过父亲,根本就不知道父亲和儿子相处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不过非常奇怪,关于父母的样子,他的脑子里竟然有了一丝模糊的印象,似乎在什么地方看见过父母的脸,可是等他仔细搜索的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而且就这么一会儿,他的大脑居然给他设计了上千种见面的方案,这让他对自己发达的联想力感到好笑。
不过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完全没有一点因为思绪混乱而觉得头大的感觉,反而思绪异常的清晰,清楚到好像D9画质的影像一般。另外他的四肢也渐渐的活络开来,全身充满了活力,就像一只健壮的想到处乱窜的公牛一样,再也忍耐不住内心的躁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