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什么呢?这个事情徒儿好像没有听说过。”
“当然没有听说过,那时候你才一岁多,你父母都还健在呢。”
“徒儿不知道。我哪个‘哥哥’究竟说了什么呢?”
“你哥哥说,多谢大师,去年的时候我放了几笔债出去,结果一个不小心把借据丢了,结果现在都收不回来,经过大师点化,我这一夜的静坐,整个事情全想起来了,原来那些借据被我随手卷到一册帛书里去了。”
“……”
“悟空啊,你明白为师跟你说你哥哥的这个事情是什么意思吗?”
“徒儿愚钝。”
“徒儿啊,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人来人往,不过是为的名,利二字。为师说的透彻一点,比如佛门的地位如何,和尚和道士的待遇如何,寺庙的土地是不是多等等这些,说到底也不过是名利二字而已。对了,你还记得去年来过这里的哪个法琳和尚吗?”
“记得!”
“那个法琳和尚不在乎吃喝,不在乎穿着,不在乎住处,表面看上去,似乎是真的超然世外。但是他一发现道士的地位可能压过和尚之后,立刻就出发去长安准备改变这种状况,你说他真的是看破名利了吗?”
“师傅,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我的哥哥虽然在寺院静坐,但是因为他的心中有名利字,所以就无法领会您禅定的真意。”
“当然不是!”
“……”
“我说悟空啊,为师看你挺机灵的啊,怎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领悟不了呢。你觉得以你哥哥的资质,为师会认为他一夜之间就真的可以开悟了吗?”道信和尚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水。
“为师的意思是说,不管你是横行街头的恶棍也好,天下无敌的英雄也罢,只要一牵扯到名利二字的话,同样难免被这两个字蒙蔽了心智。就像法琳和尚,他光想着和尚的利益地位要被道士们夺走了,所以应该去让皇帝放弃道士,改信和尚,但是他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呢?”
“财帛动人心啊!”
“师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的好徒儿你知道不知道,隋朝的时候,天下一共有多少和尚,这些和尚一共有多少土地田产?”
“徒儿不知道。”
“那为师告诉你,大业年间的时候,全天下一共有佛寺三千九百八十五所,僧尼二十三万五千二百人。而这些佛寺中,少的一座寺庙有田数百亩,多的一座寺庙有田上万亩或者更多,这些寺庙全加在一起,大约有田四千多万亩。”
“四千多万亩?”悟空惊讶的差点说不出话来。
“没错,如果加上一些不能耕种的山林的话恐怕这个数字会更加惊人,而且这还仅仅是田产,还不包括寺院里的那些信众们布施的金银等等,对了,好徒儿你知道不知道那些道士有多少土地田产?”
“徒儿不知道。”
“不足这个数目的百分之一。”
“不会吧,难道说道士们都不贪财吗?”
“不是道士们不贪财,是他们想贪都没有地方去贪啊。”道信大师微笑着说,“前些年李渊从晋阳起兵的时候,楼观道的岐晖拿出了观里的所有的钱粮来倾力支持,那可真是一笔大数目啊,一共有粮食数百石,钱财数千贯,当时就把李渊给感动的热泪盈眶啊。”
“是吗?不过既然他为李渊出了这么大的力气,徒儿却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名字呢?”
“你没有听过?为师肯定和你说过的啊,哦,对了,为师忘记了,哪个时候他叫岐晖,然后这个事情之后,他为了阿谀李渊,就改名叫岐平定了,就是李渊一定会平定天下的意思。他们楼观道就有这种改名的传统,比如说去年的那个轰动一时的,号称见过太上老君显圣的楼观道士吉善行,也是改过名的,你知道他以前叫什么吗?”
“徒儿不知道。”
道信大师端起面前的茶杯缓缓的喝了一口,然后才慢条斯理的说:“他叫吉念晖,是岐平定的儿子。”
“哦,这么说徒儿就明白了。”悟空愣愣的点了点头之后才反应过来,“什么,他是岐平定的儿子?”
“没错,不过吉善行的母亲不是岐平定的老婆就是了。”道信大师平静的接着说,“徒儿啊,这种别人的隐私事情我们就不要谈了,你要知道,道士们的私生活是很混乱的,而为师真正想告诉你的也不是这个岐平定和别人的老婆私通然后生了孩子的事情。”
悟空看着道信大师眨了眨眼,似乎,八成,大概,这个一开始八卦的人不是自己吧!
啪!
道信大师一本正经的收起了手中的戒尺,“为师想要告诉你的是,楼观道在并州最大的道观倾力而为,才能拿出数百石的粮食和数千贯钱财,但是徒儿你知道不知道,并州任何一座寺庙,能拿出来的钱粮起码是这个数的三倍。”
“其实这个多少也没有什么意义,毕竟人家道士们拿出钱来了,而和尚们一个铜钱都没有掏。但是这个事情被李渊知道了,这就是一个麻烦。”道信大师长叹了一口气,“所以说,天台宗的智顗真是死的不是时候啊,灌顶哪家伙就是一个读经读傻了的人,如果李渊起兵的时候天台宗和尚多少做出一个样子的话,现在李唐也不会做出这么一副崇敬道士的姿态来。”
“另外,我的好徒儿啊,少林寺的方丈志操去年就托人捎来的信今年终于到了,信里说他早就已经派出武僧下山去协助李世民攻打王世充了,让我们不要担心。不过我很好奇啊,我的好徒儿,你怎么就那么确定过几年,李唐一定会想要废除少林寺呢?”
这还用问咩,历史书上写的多清楚啊!悟空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不过想是这么想,可是这个问题不能这么回答啊!“这个……,难道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不过,我说师傅啊,您说天台宗的和尚傻,难道并州的和尚们全是天台宗的?”
“那自然不是!”道信大师又从容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好徒儿啊,不能不说,你想出来的这种新茶,真的是功德无量啊。”
“师傅……歪楼是很不道德的行为。”
“咦,好徒儿你也知道你口中的这个叫歪楼的行为是很不道德的啊?”
“……”
“哈哈!好徒儿你不是很聪明吗?怎么总是在这么简单的事情上搞不清楚呢?连并州和尚们中间最大的财主天台宗都一个铜钱不掏,难道你还指望毗昙宗,成实宗,涅槃宗这些已经开始衰落,穷的叮当响的宗派和尚们掏钱?”
“师傅啊,如果说他们都穷的叮当响,那岐平定他们又怎么说呢?”
“恩,是啊!”道信大师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哪为师就只能说道士们当时已经穷的只能去要饭了。你看,徒儿,岐平定好歹也算是楼观道的道主,道门大宗的首领,好几个道观的主人,但是为了拍李渊的马屁连自己的名字都能改,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什么,师傅?”
“说明这些道士们已经穷怕了啊!”道信大师语重心长的说,“不然的话岐平定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可能拉下脸皮做这么无耻的事情。不过好徒儿啊,那些道士的事情你这个小沙弥就不要操心了,为师刚才说到哪里了?”
“道士很穷!”
“前面呢?”
“和尚们很富!”
“对,没错,和尚们很富裕,好徒儿啊,哪你知道不知道佛祖在天竺的时候,那些和尚们是怎么生活的?”
“好像是要饭?”
啪!道信禅师的手中再次出现了一把戒尺。
“布施,信众布施!”
“没错,全靠信众布施,说的不好听一点,就像寄生虫一样。”道信大师手一转,把戒尺收了起来,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带着慈祥的微笑接着说,“全靠布施供养的和尚固然可以全力修行,勇猛精进,但是也有一个最大的问题,你说是什么?”
“徒儿不知道。”
“问题就是,很容易让人嫉妒你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吃好穿好,尤其是大部分布施的信众还没有和尚有钱的时候。当然,为师也不是说天竺和尚们这么做错了,其实天竺的大部分和尚们既没有地也没有钱,所以他们受人布施就不会有这种问题。”
“恩,我了解,没有人会去嫉妒一个穷的叮当响的要饭花子的。”
啪!
“但是问题就在这里,我们现在的和尚们和天竺的和尚不一样了,我们的和尚们是既有钱还有地还可以不劳而获,好徒儿你想一想,四千多万亩的土地啊,你说哪个皇帝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好田地就揣在我们和尚这种不劳而获的寄生虫的腰包里能不眼红呢?”
“梁武帝萧衍!”
“不要跟为师提那个白痴。”
“……”(未完待续)